應天三年八月初,天絕關之中,麵容憔悴的孫元泰,五體投地,顫顫巍巍的結果朝廷封賞的聖旨,淚流滿麵。
這個世界上,但凡是人,便有所求,或是求名,或是求利,但名利二字,並非可以概括一切。
除去名利之外,也有人求得,是一個執念,是自我的一種滿足。
而孫元泰現在的所求,便是如此。
哪怕他曾經也一度迷失在權力之中,但當他後續回歸山林,卻是明白了自己所求的。
他求的,是一個夢,一個自己為國儘忠儘力,而聖天子,明辨是非,體恤他這個臣下的夢,君君臣臣,一段佳話。
古往今來,但凡名臣,賢臣,便是多多少少,都有著類似的情節。
因為名他們已經不缺,利,也依然不缺,這些都不過是他們攀登權力巔峰後的附屬品罷了。
當走到巔峰,這些東西,都不過雲煙,外在的,已經抵達極致,於是便赫然的由外轉內。
當然,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哪怕經曆同樣的過程,最後轉化出來的東西,也是存在差異的。
但此刻孫元泰所遇到的事,卻是直擊他內心深處的柔軟。
就這一刹那,他已經生出了唯有以身殉國,才能相報君恩的想法。
是以,他老淚縱橫,在這一封聖旨麵前,他這些時日遭遇的艱難困苦,遭遇的巨大挫折和打擊,也都已經不算什麼了。
“大帥,陛下還有一段口諭,陛下說,若是事不可為,務必撤離,先保全有用之身,唯有如此,才能報國,切勿意氣用事。”
“陛下還說,如今朝中,儘是囊蟲,若無大帥,未來怕是無人可以再領兵,匹敵趙賊……”
那傳旨的太監,將似乎一陣風都能吹倒的孫元泰扶著,細聲說道。
這種話,自然是不可能落到聖旨上,畢竟,聖旨這個東西,在宮中都是有備案的,就是為了防止有膽大包天之輩,假傳聖旨。
而口諭麼,卻是沒有這麼嚴格了。
但口諭這個東西,皇帝是可以不認的。
的確,都言天子說話,是一言九鼎,但那一言九鼎的是聖旨,而不是隨口說過的話。
“臣,領旨!”
孫元泰有想要跪下,但這一次,卻是被穩穩的扶住了。
麵對聖旨,必須要跪,但麵對口諭,卻是無需如此的,孫元泰曾經攀登過權力的巔峰,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但他依然這麼做了,可見他此刻,心中是何等的感動。
不過,心中雖然感動,但孫元泰,卻不可能真的跑路,因為他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這具身體,已經有了油儘燈枯的跡象。
自己的壽數,怕是也就這一二年了。
就算跑掉,以如今朝廷的情況,想要再次用兵,怕是至少也得二三年的積蓄。
孫元泰料定,趙成後續若是打下青州,是絕不可能盲目擴張的。
應天軍的前身黃天道,敗就敗在這一點上。
其鼎盛時期,看似席卷天下,振臂一呼,雲集景從,但從始至終,黃天道都沒有一個穩固的根據地,穩固的大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