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嶽沉默片刻:“……仙君怎麼醒了?”
“方才就醒了。”玉折淵眨了一下眼睛,“阿熠這孩子動靜不小。”
他聚集力量坐起來。聞嶽趕緊給他腰後墊上一個軟墊,卻沒有碰到玉折淵。
“阿嶽可以喂我喝藥麼?”玉折淵凝視聞嶽。
聞嶽:“……好。”
不論怎樣,玉折淵為救他傷到自己,他不能因為一己私欲便置之不顧,讓什麼都不知道的仙君傷了心。
藥爐在屏風後溫著,聞嶽倒了一碗,來到床邊。
青玉碗裡冒出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聞嶽垂頭,認真用瓷勺攪拌藥汁,儘量避免與玉折淵視線相接。
玉折淵卻不肯,一直用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凝視聞嶽,把聞嶽看得臉頰發熱,才開口道:“奚無命已經被送入噬魂鼎了。”
聞嶽:“……嗯。”
“此次多虧阿嶽找到陣眼。”玉折淵道,“無色陣已破,陣中亡靈可逐步超度。”
“除了碧血蛇內丹外,還有骨劍與往生鏡,我都裝在了阿嶽乾坤袋中,這是阿嶽的戰利品。”
聞嶽記得玉折淵說過,持骨劍者可號令陰兵,往生鏡可看到前塵未來。
能夠當作陣眼的法寶,自然稀世罕見,他憑自己獲得,理應開心才是。
可聞嶽想到的,卻是往生鏡鏡麵中出現的那具白骨。
“我……”聞嶽頓了頓,握緊拳頭,嘴唇抿成一條線。
“阿嶽看到了什麼?”玉折淵立即讀懂了他的神情。
獨自一人背負詛咒的壓力太大,除了做和那個女人相關的噩夢,這兩日聞嶽也做過不少關於屍骸的夢。
夢裡,有時候他攬鏡自照,發現鏡中出現的是一具早已腐朽的骸骨。還有一次,他夢到自己和玉折淵睡在一起,忍不住相擁而眠。可早晨醒來,昨夜溫暖的軀體卻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的骨架……
聞嶽再也忍不住,道:“我從未來鏡中看到了一具白骨。”
話音落地,屋內忽然變得很安靜,連一根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玉折淵眸中起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才溫聲道:“……阿嶽信命麼?”
“我不信。”玉折淵沒有等待聞嶽的回答,“否則我早就死在殷長離手上了。”
“……”
聞嶽又控製不住地想起往生鏡中看到的前塵,想到被骨劍刺胸而過,又被殷長離碾碎全身經脈、丟棄在溪邊的白衣少年。
心裡像蒙了一層灰翳,他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早點碰到玉折淵就好了。
然而,這種念頭一出現就被聞嶽強行打散。
他在心裡對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說,他不該喜歡玉折淵。就算暫時戒不掉,也決不能更進一步或讓玉折淵知道。
就這樣邊走神邊喂藥,玉折淵立即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道:“阿嶽。”
聞嶽下意識看向他。
玉折淵單手撐住床榻,忽然湊近,在聞嶽猝然睜大的瞳孔中留下一個清晰的倒影——他吻了他的眼睛。
聞嶽猛地往後一縮,睫毛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玉折淵察覺不對,這不是聞嶽正常該有的反應。
“……”聞嶽渾身僵硬,低聲道,“我隻是難過。”
玉折淵停頓半晌:“為什麼?”
“仙君為我受了這麼重的傷……”聞嶽想,他對不該喜歡的人動了心,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種人。
“希望仙君可以快點好起來。”
他們之間的親密僅限於那一次,以後再也不該有了。
而後幾天,聞嶽一直在照顧玉折淵,堅定而沉默地與玉折淵保持距離。
最初,玉折淵敏銳地感覺到他的變化,執著地問他為何如此,被聞嶽用各種理由搪塞了過去。
到後來,玉折淵沒有再問,因為他的病情突然嚴重起來,像是遭受了翻倍的反噬,每天都在嘔血,大半時間陷入昏迷。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起來,不論喝多少靈丹妙藥都沒有起色。
聞嶽也因玉折淵的病情,暫時忘記感情的折磨,變得焦心不已。
直到這天,洛羽練劍回來,主動找到聞嶽。
“魔尊,您下龍淵以來,身體一直不佳,故而師父從未提過。”
“可如今師父魂魄受損,可能不得不試一下那個辦法。”
少女蹙著眉,神情擔憂,黑色的瞳仁卻像兩個漩渦,吸入周遭所有的光,透出隱隱的危險。
“您聽說過血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