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長離沒有阻攔。
他仿佛漂浮在一旁的審視者, 微微眯起眼睛,饜足般品味和欣賞自己一手促成的慘象。
而當聞嶽撲到玉折淵麵前,居然發現自己沒有撲空,而是摸到了一具尚且溫熱的身體。
血液粘稠, 沾了滿手, 他甚至能觸摸到玉折淵濕漉漉的血衣, 沾滿鮮血的長發、冰涼發青的手指……
這也是幻覺麼?!
聞嶽怔住了。
像是猜到聞嶽的想法, 半空中倏地出現一個人影, 殷長離邁出一步,顯出身形。
“你沒有看錯。”殷長離淡然道, “你麵前的, 正是玉折淵。”
聞嶽嘴唇顫了顫, 心中忽然騰起一種恐怖的猜想。
下一刻,像是為了證實他的猜測,殷長離伸出手, 虛虛一握, 掌心出現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
“為師很想念他, ”殷長離提劍一步步走近,“所以讓他在噬魂鼎中,將一切重新經曆了一遍。”
“……”
殷長離停在玉折淵身邊, 垂首靜靜地凝視他, 恍惚間想到自己當初留這孩子一命的緣由。
像是看一隻小鳥,在自己手中羽翼漸豐,全心全意地信賴自己,又由自己親手扼喉折翼。
這隻小鳥該怎麼活下去呢?
“可我現在有點後悔了。”殷長離歎息道。
他沒有理會一旁的聞嶽,事實上,在噬魂鼎中, 所有人都是他的玩物,聞嶽此刻連一動也動不了,隻能睜大眼睛,親眼見證玉折淵死在他劍下。
“為師送你最後一程吧。”
殷長離手指略微一勾,長劍隨他的心意高懸於玉折淵心臟上方,停頓一秒後,驟然刺了下去。
聞嶽肝膽俱裂:“不——!!!”
*
司徒熠毫無靈力,對上通天教,手中長劍直接被挑飛了出去。
他赤手空拳,壓根不是禪一他們的對手,除了狼狽躲閃,連回擊都做不到。
一個天教教徒看準時機對他拍出一掌,司徒熠無力抵抗,直接飛了出去,狠狠砸在山壁上。
“砰——!”
司徒熠被那一掌拍得嵌入石壁,喉頭一甜,五臟六腑都倒了個個兒。
可沒等他咽下喉嚨中上湧的鮮血,另一波攻擊近在咫尺,禪一吩咐其他人圍攻司徒熠,自己舉著天罡杵,朝躲在一旁、毫無依仗的洛羽走去。
司徒熠:“羽妹小心!!!”
洛羽置若罔聞,麵對緩步走來的禪一與高高舉起的天罡杵,孤注一擲般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刀,仿佛以卵擊石、蚍蜉撼樹。
——這場景簡直太詭異了。
司徒熠能看見但觸碰不到洛羽,洛羽卻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與此同時,兩人都能見到禪一與天教教徒,同時承受來自通天教的攻擊。
可是,不說那些天教普通教徒,禪一不是被關在刑法洞中麼?
他是被殷長離放出來了?還是眼前一切都是殷長離操控的幻境?
司徒熠心中疑惑重重,現實卻壓根不給他理清思緒的機會。
天教教徒舉起手中刀劍符籙,對司徒熠發起狂風驟雨般的攻擊。
司徒熠左支右絀,壓根避閃不及,仿佛砧板上的魚麵對自上而下劈來的快刀,眨眼間衣衫殘破,血如泉湧。
而另一邊,禪一看向洛羽手中的小刀,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天罡杵如萬鈞雷霆,轟然砸下!
“羽妹!!!”
司徒熠都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竟然在最後關頭衝破包圍,頂著刀光劍影,猛撲到洛羽身上!
他明知道這樣的做法很蠢——這個“羽妹”沒有實體,很可能並非真人。
可身體和直覺卻下意識作出反應,幫洛羽擋下了天罡杵的重擊。
“唔!”
天罡杵原本對準洛羽的頭砸下,因司徒熠撲過來,被推開一個角度,砸到了司徒熠的左臂。
司徒熠本已遍體鱗傷,方才情急之下為救洛羽突破重圍,更是傷上加傷,早已是強弩之末。
這一下結結實實,幾乎把司徒熠砸昏了過去。
左臂劇痛,骨頭瞬間粉碎了。
司徒熠兩眼一黑,耳畔嗡鳴,哇地吐出一口血,鼻腔與耳朵也為罡風所掃,湧出殷紅的血沫來。
沒有修為護體,此時此刻他就是堪比螻蟻的凡人,哪怕麵對普通天教修士,也毫無勝算,難逃一死。
司徒熠呼吸灼痛,滿頭是血,連視野都被染成一片鮮紅。明明沒有一絲力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他還努力擠出凶惡的表情,挪動沉重的身軀,擋在洛羽麵前,如同一隻行到絕路還張牙舞爪的小貓。
……多麼可笑。
禪一頓了頓,麵無表情地舉起天罡杵,再次重重揮下!
司徒熠緊張地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然而下一刻,背後冰冷的石壁卻忽然被什麼隔絕開來。
——他貼上了一具溫熱的軀體。
司徒熠豁然回頭,見到了長大後的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