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太難了……
聞嶽決定遠離那張不祥的大床,來到紫檀架前,研究珍玩等待某人的到來。
可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連玉折淵的影子都沒見到。
聞嶽:???
難道玉折淵良心發現了?
還是師弟有辦法,拖住了他?
可沒人給他傳音,也沒個準信,為了謝殊的安危,他不好擅自離開,隻好繼續等待……然後越來越困,越來越乏,眼皮子直打架,最後靠著牆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極輕的響聲,有人推開門走進來,一眼看見了蜷縮在牆角的聞嶽。
玉折淵:“……”
此時已到夜晚,屋內沒有點燈,愈加昏暗一片。
窸窣蟲鳴從窗外傳來,細碎的風穿過窗紙,吹起鬢邊長發。玉折淵的白衣融在黑暗中,仿佛月光透過層雲,投下一抹寂寥而昏昧的影子。
他靜靜站了片刻,來到聞嶽身邊,蹲身將他抱了起來。
一瞬間肢體接觸,玉折淵終於感受到了聞嶽的體溫。
那隔著衣料也依舊溫暖的熱度令他心頭一顫,像是千年玄冰遇到一星燭火。
心臟被燙出一個洞。
從背麵看,玉折淵身形依舊是瘦削的,抱著聞嶽的雙臂卻很穩,似乎毫不費力。
他慢慢地走到床邊,將聞嶽放在床上,凝視他有些不安的睡顏,心中千回百轉,源源不斷淌出苦澀的汁液。
他的確沒能將謝殊怎樣,因為他當時瀕臨走火入魔,在青承山遇到聞嶽,聽到他說了那些話後幾乎不能自已,輕而易舉被擊破心防,中了聞嶽的招。
以至於如今他要傷謝殊一分,自己便會遭受數倍反噬。
他吐出的是心頭血。
連續多日與陣法較勁,竭儘全力追蹤聞嶽蹤跡幾乎耗儘他的心神,一切瘋狂在聞嶽那個驚恐而厭惡的眼神中達到鼎峰。
一直搖搖欲墜,吊著他的那一根線啪地斷了。
玉折淵從高空中降落,摔得粉身碎骨,幾乎魂消魄散。
直到聞嶽又說了莫名其妙一大通話,所剩無幾的理智才被重新粘了起來。
玉折淵恢複了一點思考能力。
放在幾個時辰前,他自己都不會相信,他擄走謝殊後沒有動手,而是在走投無路,精疲力竭之時作出了妥協與讓步,第一次好好與謝殊說了話。
“他回到了本體,記憶有恙?”
謝殊冷笑:“我否認仙君也不會信吧。”
“仙君打得一手好算盤,排除異己,裝瘋賣傻,借他人之口告訴師兄真相,說不定還準備了什麼後招……可惜沒料到我這個變數。”謝殊道,“現在的滋味如何?”
玉折淵:“你猜到了。”
謝殊:“彼此彼此。”
兩個絕頂聰明的人,許多話不必明說,點到即可。
玉折淵的確故意支開聞嶽,將謝殊鎖在山裡,又放任焚地接近聞嶽,借焚地之口告訴聞嶽真相。
他原本打算在鏟除殷長離時受傷,以博取聞嶽的同情,令他回憶自己的過去,心疼故而不舍得不理自己。
誰料到謝殊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關鍵時刻反將一軍,抽離聞嶽的魂魄,令他心神大亂,反而受了重傷。
“仙君真不知道師兄為何失憶?”
“他為何隻忘記你,卻記得我?”
謝殊說的漫不經心,一字一句卻格外誅心:“現在的你,還敢騙師兄麼?”
這些話如重錘一下下砸在玉折淵胸口,心臟狠狠地塌陷流血,卻無法反駁。
“你明明知道他喜歡你,卻一直欺騙他,看他痛苦掙紮。明明知道他的顧慮與底線,卻在告知真相時,依舊算計他。”
“這般踐踏人心,玩弄感情,卻要師兄冰釋前嫌,與你重修舊好。”謝殊嗤道,“……仙君可真會癡心妄想。”
玉折淵:“……”
他的喉嚨上下滾動,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聞嶽的麵頰,隻觸碰到聞嶽的睫毛。
聞嶽感覺自己呼吸一頓,如同陷入深海的人忽然被拽上水麵,腦海中一個激靈,倏地睜開眼睛。
“如果你執意要離開……”他聽見玉折淵喑啞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麵容模糊在陰影裡,像是一場詭譎的夢,“……我放你走。”
“彆生氣了,好不好?”
聞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