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忙掀簾進去,襲人趁機穿好褲襖,掀被起來。趁丫鬟們忙著伺候寶玉沐浴換衣的時候,她將寶玉的衣裳偷摸一卷,往箱子裡一塞。
眾丫鬟生恐寶玉這顆鳳凰蛋磕到碰壞,四處找跌打藥酒,又擔心他身上澆了冷水著涼傷風,硬喂他喝了半碗老薑湯。
等事情差不多消停了,嬤嬤們才挑燈進來探問出了什麼事,襲人給嬤嬤們倒了茶,搪塞道:“也沒什麼大事,二爺做了噩夢,要打夜叉星,推倒了臉盆架,鬨得我們不安生,這會子才睡了。”
李嬤嬤四下探望了一眼,見寶玉無恙,念了幾句夜驚郎的咒,囑咐了兩句,也就回去困覺了。
見打發了嬤嬤們,襲人懸著的心落下去了一半。神天菩薩,方才活被晴雯那小蹄子給嚇死了。
“到底怎麼了,大半夜的鬨這一出?”
晴雯抬眸一瞧來人,纖腰瘦頸,鵝蛋臉麵,穿著梅紅襖兒,洋緞褙子,栗色棉褲。
正是多年未見的媚人,她不是早被開恩放了出去麼?
襲人知道,絳芸軒中媚人年紀最長,行事穩重,心思縝密,深得老太太、太太的信重,她雖得了寶玉一夜之寵,到底情分淺,暫時還不敢與之爭鋒。
她才從嬤嬤手底下超生,唯恐晴雯那蹄子說出什麼不中聽的來,趕忙低聲下氣地圓謊:“媚人姐姐,這原是我的不是,今兒服侍二爺去東府賞梅,回來時我衝撞了晴雯,她心裡存了氣,夜裡就犯了癔症,拉著我胡罵起來,鬨得厲害,把咱小爺給驚著了。”
媚人不大信,她服侍寶玉躺下時,摸到架子床上的衾褥都是冷的,此時見襲人大冷天的雙頰紅腫,臉上還有星星斑點,難免心中有疑。
於是她搖了搖晴雯的手問,“果真如此?”
晴雯目光怔怔的,也不理她,見燈下人影綽綽,自己的影子也在其中,突然去撥轉紫檀板壁中的穿衣鏡,照望自己的身形。
昏黃的燭光下,鏡中的少女鬢亂釵橫,襟開帶垂,一雙鳳眼迷惘至極,粉麵尤殘睡痕,是她又不是此時的她。
她已經十七了,而鏡中之影身量尚小,不過豆蔻之齡。
晴雯撥開腮邊亂發,仔細瞧了瞧自己的手臉,確實是整個小了一圈。轉眼看窗前花幾上,幾簇紅梅還插在琉璃瓶中,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從心尖閃過,驚得她渾身戰栗起來。
這琉璃瓶原是東府蓉大奶奶的陪嫁擺件,四年前寶玉去東府賞梅,蓉大奶奶見寶玉喜歡這琉璃瓶,就折了兩支紅梅插瓶叫人送了過來。
後來這琉璃瓶就碎了,沒過幾天蓉大奶奶也沒了,寶玉還莫名吐了一口血。事後回想起來,寶玉還感慨說,這是琉璃易碎,紅顏命薄的兆應。
如今琉璃瓶和紅梅都在,難不成她活生生地回到了四年前?
晴雯這邊驚魂未定,一隻手覆上了她的額頭。
隻見媚人一臉擔憂地望著她,疑惑道:“也沒發熱呀,怎麼迷迷瞪瞪的。”
晴雯心中砰砰直跳,徹底清醒過來,自嘲地笑了笑,“我睡迷糊了,還以為自己變成了個屈死鬼,竟把襲人姐姐當狐媚子打了,想來也是可笑。”順口默認了襲人的謊言。
比起撞見寶玉和襲人偷雞摸狗的破事,她這個死鬼重生才真駭人聽聞。
襲人緊繃的心弦徹底鬆懈下來,腹誹道:“晴雯的木腦子沒開竅,我就說她怎麼敢三更半夜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