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姐姐到屋裡說罷。”黛玉揚手作請,身姿挺拔,風度卓然,不見方才小女兒的尖酸態。
寶釵沉心,一時想不到是何事,不由也肅了容。
黛玉與寶釵對麵坐定,開誠布公地說:“方才老太太說了,冬雷不祥,年底不宜婚嫁。還請寶姐姐回去與姨媽商議,納妾之事暫緩一年。若非納不可,也可先舉家搬離賈府,去貴府上自行操辦。
再則舅母也思香菱命苦,恐是前世積孽太重不能自償,所以拖累你們又是背官司又遭罵名的。若不放她在我這裡,抄一年佛經消消罪衍,隻怕來年你們還有傾家蕩產的凶險。”
晴雯剛捧上茶來,就聽到寶釵抽了一口長氣,怔在那裡,難以駁證。
聽了林姑娘這番機鋒外露的話,晴雯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薛家人勢弱,需依傍賈府庇護,斷不肯為一個小小的香菱搬出賈府的。更何況寶姑娘最愛惜羽毛,平時眾人也不會在她麵前談及薛蟠的罪過,如今黛玉公然昭布出來,還打著為薛家好的旗號,她哪裡還有回絕的餘地。
寶釵扶桌站起,無精打采地說:“知道了,我這就回去說。”
她本不讚同薛蟠這麼早就納妾,早有勸阻之意,沒曾想倒讓人反將一軍,憑白受了這一通埋汰羞辱,難免滿心氣忿。
“慢著!”黛玉叫住她,伸指在桌上的一疊熟宣上敲了敲,“姐姐先回去派人收拾了香菱的衾褥妝奩,順道喊她這會子就過來抄經吧,舅母掐著念珠,一日都少不得。”
寶釵勉強扯出個微笑,答應著去了。
晴雯見林姑娘旗開得勝,寶釵铩羽而歸,不由得隴望蜀,“好姑娘,我也想長長久久在這屋裡陪你,姑娘也替我想個話由。”
黛玉瞥她一眼,指著對麵絳芸軒說:“這還不簡單,你隻叫寶玉跟舅母說,怕香菱獨自抄經麵薄難堪,傷了親戚情麵。派你小晴雯添香作陪,也為他消災積福,舅母哪有不允的。”
“我的好姑娘,你可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晴雯喜得拍手叫好,立刻就往門前跑,轉身又兜轉回來,滿心苦惱:“我雖識得幾個字,隻沒拿過幾次筆,要抄一年佛經,苦哉苦哉!”
黛玉笑道:“佛祖麵前豈可欺誑,隻說抄一年佛經,又沒說一天抄幾篇,誠心一天抄一個字也叫抄。”
“阿彌陀佛,我的姑娘真真實誠君子也。”晴雯心領神會,雙手合十,虔心拜了數拜,而後雀躍地跑到絳芸軒去了。
“晴雯這小蹄子又興頭什麼呢?”平兒掀簾進來,對黛玉說:“方才王太醫給你璉二嫂子安胎,等會子他就過來給你請脈。”
黛玉笑問:“璉二嫂子可好?肚裡的小侄兒可好?”
平兒笑道:“都好著呢,勞姑娘費心了。”說著把手裡的一盒子湖筆遞給了紫鵑,“姑娘要的抄經筆,我也送過來了。”
“多謝平姐姐了。”黛玉知道鳳姐安胎,平兒最是繁忙,也不多款留,好生送她出去了。
晴雯與寶玉絮叨完要陪香菱抄經的事,回轉這邊來,隻見室內一片靜寂,丫頭們都避進耳房,婆子們也個個都斂氣屏息,一聲兒也不言語。
她不由放輕了腳步,拂開繡線軟簾,王嬤嬤守著暖閣幔帳,太醫王濟仁正坐於繡墩上,三指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