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太子禛鈺也收到了此等消息,心裡越發不痛快,“那甄太妃說一嘴,父皇最多也就下賜一點參茸靈芝罷了,北靜王偏又進來攪局,他慣會沽名釣譽,廣植黨羽,眼下連江南鹽課也想籠絡了。哼,今日孤兩次栽到他手裡,豈能叫他得了意。”說著就往龍景殿走。
章明唯恐太子與北靜王爭執,又惹陛下生氣,忙道:“北靜王雖是異姓王爺,在陛下麵前極會承顏候色,哄得陛下今天都把鶺鴒香念珠送給了他。殿下這會子去觸他的黴頭,未免不智。而況林禦史從前就簡在帝心,如今兩位貴人為其求醫,陛下哪有不應的。”
禛鈺煞住腳,回頭睨他一眼,“你主子又不傻,還用得著你提醒。”他自有應對的辦法。
如今天下雖則承平,然水旱連年,流寇鳩集,時有民亂。父皇最憂的是國庫虛耗,府帑將竭。眼下淮陰患糧,霸州患馬,萬一戰事四起,唯恐招架不住。要說天下哪兒最有錢,一個是江寧織造甄家,一個就是兩淮鹽稅林家了。
陛下肯割愛送王君效下揚州,隻怕也是要林如海送銀子上京的。畢竟林如海一死,兩淮鹽政的窟窿可就沒人補了。
他何不撿這個現成的便宜,偕同王君效微服私訪,一邊在淮揚摟銀子充國庫,一邊將北靜王說情的功勞一並收攬。
一來,稽查漕糧及鹽課,肅清貪黷,禁絕諸弊;二來,核對曆年四柱清冊,罰賦匿稅,充盈國庫;三來…他心尖忽然閃過一道楚楚纖姿,一時岔過,不能細想。
及到了父皇麵前,他頓了一下,方說:“……三來,替陛下慰問王佐之才,彰表俊彥國士。”
龍椅上的帝王淡淡“嗯”了一聲,不辨喜怒未置可否,他合上手裡的奏折往大案上一擲:“吾兒長大了,為母守孝三年後,也知道為父分憂了。隻是你這耳朵也長得太靈了點兒。”
北靜王前腳剛走,他就急不可耐的來了,網羅奇人窺視帝蹤,還能不叫人揪住尾巴,他的兒子真真好本事!
聞言禛鈺不由攥緊了袖中的拳頭,眼觀鼻鼻觀心地說:“兒臣隻知孝當竭力,忠則儘命。如此而已。”
皇帝抬眸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說:“太子可知本朝廛市畎畝歲入多少?”
歲入,即國家一年的收入總和。
“三千萬兩白銀。”禛鈺答道。
皇帝問:“你此下江南又能收繳多少國資公帑上來?”
禛鈺心頭一凜,這是要他立軍令狀,才肯放他出宮的意思。
他扶膝下跪,挺身篤定地說:“亦是三千萬兩白銀。”
“好!吾兒有誌氣!”皇帝撫掌大笑,親下龍座將禛鈺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此去任重道遠,關關難過,朕許你江南過年,端陽節回來賞午便罷了。”
禛鈺心中冷笑,他不但要籌到三千萬兩白銀,還限定在半年內完成,父皇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幸而他早有成算,借賈雨村之流摸清了金陵官場的黑賬,又摁住了王子騰想要冒尖的苗頭,留有後手,這點考驗嚇不倒他。
走出龍景殿,禛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皇宮禁廷中殿宇樓台,無不壯闊雄偉,蔚為大觀,時有浩浩長風、蕩蕩清氣穿殿而來,但每每讓他喘不過氣來的也是這裡。
章明見太子麵有鬱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