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說笑了。”黛玉不由警醒,隱約覺得甄三姑娘來者不善,淡笑道:“興許是哪位主子賞的,表哥得了就隨手送我了。”對王表哥的身份、職務避而不談。
“我倒不知哪位貴人這麼慷慨,莫不是私自截留下來的?”
甄三猶似不信的樣子,甚至不懷好意地質問起來。
她聽姑祖母甄太妃說,太子命造辦處做了一批通草花,使費了八百兩銀子,卻不見宮中有誰戴過,想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拒絕見她。而今她卻意外地在賈府表小姐的頭上,疑似見到了此物。
黛玉微微斂眸,並不急著反駁,轉而道:“二三年前,陛下賜了一串鶺鴒香串給北靜王爺,誰知他轉手又送了這府裡的小二爺。說不準追究起來,那位手中撒漫的貴人,也是與尊府沾親帶故的呢?”
甄三聞言,立刻變了臉色,再不敢多言。
林姑娘的話直接點了三層意思。
一則,你的好姐夫北靜王,將禦賜之物輕易相讓,明顯對陛下有不臣不恭之心,該擔心的人是你才對。
二則,不管是四王八公也好,皇親國戚也好,都是盤根錯節的關係,拔出蘿卜帶出泥,未必甄家就能獨善其身。
三則,我既有底氣將花戴出來,誰要多管閒事嚼舌頭,吃虧的也未必是我。
寶釵默默聽她二人打機鋒,又不禁生了豔羨之心。暗想王君效隨侍帝王,受賞頗豐,就連他的曾侄孫,也能拿到娘娘們都受用不到的奇珍飾品。更後悔當日不該棄花不取,反被一群丫鬟簪在了頭上。
唯恐甄三姑娘不搭自己的話茬,寶釵又忙不迭地介紹說:“林妹妹的從表兄,正是太醫院王正堂的曾侄孫,怨不得人家屋裡海上奇珍、西洋玩器都多到沒地方擱呢!”
黛玉麵色不愉,十分不喜寶釵拿她的王表哥做話頭,轉頭對她道:“我的東西倒還有限,不過凡塵俗物罷了,哪裡犯得著你替我誇口。
寶姐姐家行商坐賈,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有癩頭和尚送的藥末子作引,有親哥搓弄了四季花蕊雨雪,炮製成丸給你療疾,那才是海上仙方,人間難得的呢。”
甄三姑娘聽了一心發笑,“來京路上略有耳聞,今日一見果如傳言。他們說薛大姑娘貌比楊妃,麵若銀盆,體豐怯熱,須用寒涼之藥,才能敗火消腫。”
一席話,隻把寶釵臉上說得紅一陣白一陣的,她還以為自己在京城,苦心經營的形象是端方知禮,博學宏覽,溫柔典雅,人情練達的名門淑女。
沒曾想一個遠道而來的姑娘,輕易揭弊了她的隱癖。
楊妃是什麼人物?是聚麀敗德、嫵媚風流、豔名遠播的禍水紅顏!
寶釵手裡的扇子也不敢搖了,為了裝作好涵養,勉力提起嘴角訕笑,偏強忍不住心中的不忿,嘴角放下又提起,提起又放下。
她都不知該恨嘴上不防頭的哥哥,還是怨喜歡散布閨閣逸事的寶玉。
黛玉湊過來,拿團扇掩住嘴,小聲勸道:“姐姐笑不出來就彆笑了,她又不是太妃娘娘,值得你這樣曲意仰承。”
寶釵登時撂下臉來,正欲拂袖而去。
“哎,我一個人住蘅蕪苑,難免寂寞,我瞧姐姐好性兒,不如與我同住?”甄三姑娘又拉住了寶釵的衣袖,歪頭裝乖道。
寶釵生忍下一股氣,到底還是答應了。
甄三心想:要想知道太子的小情人是不是林姑娘,隻問薛姑娘她準知道。她一路上跟我掉書袋,恨不能彰顯自己無所不知,必是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