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效伸手覆在他額頭上問:“還有九十九套針法,你確定都要親自試一遍嗎?”
半晌,才聽見他從牙關裡,艱難溢出一個“要”字來。
“回去好好歇著,明日申時再來。”
坐在回長林園的馬車上,晴雯才慢慢鬆開攥緊的雙手,她發現十指開始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既是針灸順利完成的激動,也源於內心深深的震撼。
見到表少爺的慘狀,晴雯心裡很不是個滋味。寶玉那個連餓都扛不住的少爺,也能為林妹妹做到這種地步嗎?
還有九十九天,隻要表少爺能扛過這三個月,她就不再說他一句壞話,再不阻攔他靠近林姑娘。
翌日鉛雲壓頂,秋雨連綿,禛鈺不顧身上殘留的痛楚,執意戴上鬥笠披了蓑衣,往京郊驛站去了。
林海撐著傘大步而來,歎道:“殿下千金之軀,當以家國社稷為己任,保重身體,我不信你手下沒有試針的高手。”
禛鈺笑說:“林少師,孤自小素積野心,既要帝位江山,也要知己美人。所以我甘願付出比彆人多千百倍的行動,以求厚報。”
“魚和熊掌若可兼得,世人也就無有憂愁了。”林海聽他如此說,不再多言,轉而講起了驛站的設置,及急遞鋪、遞運所在戰爭時期的營運策略。
禛鈺洗耳恭聽,不時請教。
每日上午,禛鈺要輾轉於京郊各處“課堂”,下午要忍受痛得死去活來的針灸,如此硬生生捱過了冬至、除夕、元宵,到了第九十八天。
第九十九天,替禛鈺來試針的人卻是章明。
晴雯不由問:“表少爺怎麼沒來?”
章明歎了一口氣說:“明天就是林姑娘及笄的日子,他不想讓林姑娘看出他痛得直不起腰來的樣子,所以必須緩上一日。”
晴雯心中直歎可惜,一邊給銀針消毒,一邊嘴硬道:“我原想著等他捱過了九十九天,好在林姑娘麵前給他表功,哪知他竟功虧一簣了。”
“他不需要表功,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章明解了衣裳,往床上一躺,露出一身蓬勃結實的肌肉。
晴雯將一根五寸長的圓木藥杵遞到他嘴邊,說:“這最後一套針法,是最凶險的一種情況,也是最疼的。章侍衛還是咬住這支藥杵罷。”
章明閉眼道:“我不要這勞什子,實在疼極了,我隻咬你。”
“那我可得好好下針了……”晴雯瞄準穴位,飛針過去。
二月十二日,又是一年花朝,黛玉及笄了。
林海親自為女兒籌辦了盛大隆重的及笄禮。邀請了封夫人做正賓、甄平安做讚禮。紫鵑、晴雯、雪雁、永齡四人為有司。三春姊妹及史湘雲、邢岫煙四人為讚者。
偏巧這日又是賈寶玉縣試的最後一天,還不知考完,趕不趕得上及笄禮。
賈母為了給外孫女的及笄禮上增光添彩,還特意按品大妝,戴上了禦賜頭麵。
忽聽有嬤嬤匆忙來報:“華光公主駕臨長林園觀禮。”
“還是我有先見之明。”賈母喜笑顏開,忙吩咐王夫人、鳳姐也都按品大妝起來,去長林園拜見公主,給林丫頭道喜。
華光公主身穿杏紅交領長衫,外罩寶藍暗花方領比甲,下配蔥綠妝花織金紗襴裙,乘坐金粉鸞輿進了長林園。
她才下地,見一群外命婦忙不迭下跪,忙道:“今日笄者為大,一概俗禮皆免!本宮特來道賀觀禮的,順便來逛逛長林園,諸位不必拘束,以平禮相待即可。”
禛鈺穿了一身正紅麒麟芙蓉補圓領袍,站在了公主身後。
因二人容貌出眾,又氣質相近,黛玉才站起來,聽到身後的鳳姐說:“你表哥這派頭,莫不是將來要做駙馬的。”
黛玉不由皺眉,悄悄抬眼看了禛鈺一眼,正與他的目光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