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忙不迭地奔向鶴童,抱著他的身子,嚎啕大哭。
隻見古木蒼翠的林海中,轉出一個身披狼皮,手持竹矛的男人。
他裹著一身風塵,戾氣滿熾,颯踏而來。
黛玉定睛一看,那猙獰的狼頭之下,分明是熟悉的劍眉星目。
“表哥!”她欣喜若狂,回身狂奔,撲進表哥懷中。
禛鈺扔下竹矛,張開雙臂將黛玉抱了個滿懷,“表妹!”
黛玉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他,將頭埋進他炙熱的胸膛。
“沒事了,沒事了,彆怕,彆怕!”禛鈺安慰著懷中抽泣不止的姑娘,手攬住她聳動的肩背,輕拍慢撫。
備受驚嚇的黛玉依在他懷裡,哭著發泄了一通,慢慢緩解了心頭的惶恐與壓力,這才抬頭看他。
隻見禛鈺身上,除了半截貼裡褶子袍裹在腰上,其餘褲靴布甲,全然不見,唯有一身狼皮遮在前胸。
他臉上、胳膊上、腿上滿是被樹枝亂石刮出的青傷紅痕,著實狼狽。
黛玉檢視自己的形容,發現內外衣帶都被係了死結,腰上還綁著他的束帶,除了一雙鞋不見蹤影,其他的完好無損。
禛鈺不由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水下急流會將人衣裳衝跑,都給你係死了,刀都未必割得斷。”
“咱們怎麼到了這個鬼地方?”黛玉皺眉道。
禛鈺一手牽著她,一手撿起竹矛,對她說:“我們被甕山泊的暗流衝到了一個叫鴛鴦塚的峽穀裡,也可以稱之為‘桃花源’。他們這些人都是北戎的後代,男女老少大概有千餘人。他們大多是近親,不能通婚,所以孩子極少。那個老婦人是這裡的薩滿法師,名叫額根提。”
此時的額根提還在為孫兒鶴童療傷,一麵給他的患處點灑藥粉,一麵口中喃喃念咒。
黛玉指著頭上的鷹隼問:“你還會聚獸調禽?”
“跟著跛腳師父學了點雜術罷了。”禛鈺笑了笑,聽到黛玉腹中饑鳴已久,便帶她穿過密林,進入一處隻有五尺見方的小神廟中。
神廟中並無神像,神龕上供著的隻有一塊殘碑,神龕前麵擺了供桌,供桌之下有一個紅木箱子。
“這是新鮮的,能吃。”禛鈺指著桌上的水果說。
黛玉看到貢盤中放的是磨盤柿、京白梨,不由訝然:“咱們還在京畿附近?”
這兩樣果子,都是京城特有的。
“是。”禛鈺點了點頭,一麵環視石堡內壁,一麵在供桌抽屜下翻找東西,“這裡隻有桃樹,沒有柿子樹和梨樹,顯然這些水果,都是人出去弄進來的。”
“那個人是鶴童?”黛玉想了想,說:“我聽他念詩經用的是京中官話,而不是北戎語。”
禛鈺拍著神龕上的殘碑,道:“鶴童是額根提的孫子,也是這裡的部落領袖,我們要找到那個出口,就需從鶴童手裡奪權,成為這裡實際的王者。”
黛玉好奇看去,見那殘碑上依稀刻了一首漢詩,不由念起來:“鴛鴦塚底仙難遇,桃花迷津夢未通。雲岫深處……”
念到一半,她就卡住了,心中疑惑不解,回頭見禛鈺衝她點了點頭。
果真有這麼回事,黛玉就此放下,吃了一隻梨填肚子。
再打開底下的紅木箱子一瞧,裡麵有很多男女成衣。甚至還有真紅通裁的大袖蟒袍、翼善冠、鳳冠霞帔、皂靴、珠履等物。
禛鈺翻看了一會兒,從玉帶上造物辦的款識上認清了來源,“這些是從被查封的北靜王府順出來的東西,可見鶴童不但熟悉京城,還是個慣偷,很會鑽牆逾隙。他搜羅這麼多外物藏在這裡,就一定不甘心老死於此。”
“表哥,咱們各找一套衣裳換上吧。”黛玉身上的衣服還猶半濕,早就想換身乾爽的了。
禛鈺站在窗口向外觀望,對黛玉說:“我替你把風,你換好了再叫我。”
黛玉咬牙扯了半天,發現根本解不開衣帶,隻得糯糯央聲:“表哥……”
“怎麼了?”禛鈺回頭,見黛玉抿著唇,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眸光窘然地看著自己。
“衣帶解不開……”黛玉紅了臉,低聲道。
禛鈺眸色轉深,分明四麵漏風的皮毛裹在身上,卻泛起一股揮之不去的燥熱,他不由舔了舔唇角,輕笑道:“我來替你解。”
伸手觸到衣擺的時候,兩人身子俱是一僵,禛鈺喉結微動,才解了三個結,就心猿意馬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想往那欺霜賽雪的地方瞧。
忽然黛玉掩耳盜鈴一般,捂住兩隻耳朵,跺腳道:“你快一點嘛……”
她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唯恐被他聽到。
“好……”禛鈺拖長了調子,嘴角噙著笑意,偏偏動作越發笨拙,拉拉扯扯,仿佛解的不是裙帶,而是一團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