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斯文禦案羞燈見,丟恥心龍榻撒嬌癡
黛玉趁禛鈺離開,趕緊換了一身新裙袍,尚在猶豫要如何搪塞他,將今晚敷衍過去。
可當禛鈺淚流滿麵,披著染血的直裰,袒露一身縱橫交錯的傷疤,再次出現在她麵前時。
黛玉知道自己沒得選了,她一個見到落花含恨,孤雁懷愁,都會哀矜傷心的姑娘,麵對從戰火中走來,九死一生的情郎,她心中隻有無限的疼惜與愛憐。
見雙眼微紅的黛玉惋歎悲戚,如雨蝶一樣撲身而來,禛鈺的一顆心瞬間就化了,他就知道,悲天憫人的她,見不得可憐人。全然想不起,要用強勢霸道進攻,挽回自己尊嚴的打算。
灼熱的唇齒,耐心的廝磨,原本滿腹蠱惑引誘之詞,也變成近乎卑微地乞憐:“表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懷中的姑娘眼波流轉,明媚攝心,讓他沉醉其中,神搖目奪。
嬌美玲瓏的身姿,在他不甚老實的手中,漸漸柔如春水,染上瑰色。禛鈺悄斂起得逞的笑意,摟著她往龍榻倒去……
一觸及溫軟的錦褥,黛玉騰地站直了身體,這被上留有母親的氣息,不可以褻瀆。
“怎麼,他睡得,我就睡不得!”禛鈺眉色慍慍,恨恨地問:“他究竟哪裡比我好?”
“她的好,你根本替代不了。”黛玉心頭雪亮,見他近乎抓狂的模樣,早已猜到他無辜吃了冤枉醋,玩心大起,也不直接點破。
隻是當著他的麵,吩咐紫鵑說:“稍後宰相大人回來,你就說我偶感風涼,怕過病氣給她,請她彆室另居罷。”
聰明如禛鈺,也旋即明白過來,與表妹同塌而眠的人,原是真如密那個女人。
胸中塊壘頓消,嘴角越牽越高,俊美的少年,笑得格外好看。
黛玉狡黠一笑,裙袍旋起,轉向寬闊的禦案,雙臂撐在桌邊沿,踮腳坐了上去,兩隻翹頭珠履在裙下微微晃蕩,風情無限。
這是一整夜不許睡的意思了,禛鈺咬咬牙,一身傲骨所剩無幾,栽在她手裡,還妄想什麼驕矜自持,反客為主。他隻是女王的忠犬,她一個眼神飛來,就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繞過雲母屏風走過去,卻見黛玉偏頭將庭燎上的蠟燭,一根根徐徐吹滅。
光影一寸寸晦暗下來,是曖昧交彙的序幕,禛鈺走到案前,眉頭微挑,又將蠟燭一根根點燃。
燈光灑落在美人白皙如玉的肩頭,鍍上了一層溫柔旖旎的氛圍。
黛玉粉麵含羞,摟著表哥的脖子,嬌嗔道:“咱們要做一些沒斯文的事,被燈瞧見了,它雖不言語,但會照出影來,仿出你我不知羞的樣子。好哥哥,留我一點臉麵罷。”
如此姣癡之態,實在愛煞人也。
禛鈺見她忸怩間雪峰微顫,柳枝款擺,亦是耳麵飛紅,目不暇接,萬萬不肯熄燈。
他隨手拽下她的訶子,疊成兩指寬,蒙在她眼上,喉結下滑,啞著嗓子道:“你不看它就行了。”
裙袍滾落,袖衫委地,人間絕美儘收眼底,瞬間心似擂鼓,熱血沸騰。
眼前失去光感後,黛玉微咬著唇,也不知是因為悸動還是忐忑,心跳不止,微微戰栗起來。
她好像輕忽了什麼要緊的事,方才分明還警策在心上的,此時卻像斷了線的風箏飄搖遠去,抓尋不著……
左不過是從前的豔恨穠愁罷了,想到表哥就在身邊,一定萬事大吉。黛玉漸漸收了怯色,讓身心在表哥懷中悄然放逸,一恍神如墮夢裡。
窗外花枝搖顫,夜鶯嬌啼,案上筆硯花箋鋪滿,墨條在硯池中,重按輕推繞圈研磨,香墨凝流,書情畫意的人擬搖湘管,在紙上筆走龍蛇,顛逸不羈……
真如密回到王廷,看到許久不至的遊隼,再次徘徊在晦暗的蒼穹之上,當即加快了腳步,向女王寢宮走去。
紫鵑忙迎上來,紅著臉說:“女王偶感風寒,請宰相大人隨我去棲霞閣安置。”女王暗會故國太子,動靜實在不小,她這個掛名的春錄使,哪敢聽房落記,少不得要送走宰相,而後帶著虎賁衛躲遠一點了。
真如密嘴上答應著,卻在三更之時,再次靠近了女王的寢殿。
瞥見龍榻上衾褥整潔,真如密悄悄鬆了一口氣,正待放重腳步走進去,不防踩到了一支湖筆。
她俯身拾起,卻見原本該在禦案筆筒中的數十支筆,都散落在地。
雲母屏風之後,一聲嬌音顫悠悠地響起。
“表哥,你慢些個、輕一點兒……”
“我緩一緩,這樣子可受得住?”
真如密隻覺驚雷在頭頂上炸響,耳麵飛紅,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半透明的屏風上,映出神虯出海,火鳳騰霄的影子,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真如密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氣不打一處來。
哢嚓一聲,手中的湖筆斷成兩截。
細微而突兀的響動,未曾打斷禛鈺的專注,隻是黛玉被蒙上了眼睛,原本就敏感的她,不巧捕捉到了這一聲輕微的異樣。
一種脊背生涼,汗毛直立的驚悚感油然而生。好似平靜的海麵上,竭力壓抑的驚濤駭浪正在蓄勢待發。
黛玉一時心慌得緊,趕緊解開蒙眼的訶子,她於案上微微勾頭,迷蒙飄忽的視線,恰與屏風之上真如密凜冽的眸光,撞個正著。
心尖一抖。
完了!
兩個字在黛玉腦海中打轉,她推了推尚不知消歇的禛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禛鈺並非沒有察覺,他隻是萬不敢讓心愛的姑娘,從此被窘迫與羞恥所裹挾。
身為萬人之上的王者,起居言行毫無隱私,由彤史春錄注視窺聽燕褻之事,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隻是不應該被臣仆僭越的目光所攪擾。
他隱忍悻色,柔聲安撫黛玉道:“表妹,你歇一歇,我打發了她就來。”而後不緊不慢地披上了直裰。
黛玉拉住他的手,咬了咬唇,聲若蚊蠅:“她是我娘,親娘……”
禛鈺眼眸閃過一絲訝色,轉念一想,萬事皆通,怪不得黛玉要與她同眠,怪不得自己算不出她的命數,怪不得她審視的目光讓黛玉如此不安。
他定了定神,擺出一副泰然之姿,從容不迫地轉過身,見真宰相麵色不善地盯著自己,眼眸中蘊著盛怒的火光。
“賈夫人。”
禛鈺三個字,就讓真如密怒目而視的臉,驟然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