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文桃不是這意思,想趁機譏諷兩句,因為這個親家跟陶春蘭不一樣,陶春蘭嫌她不穩重,嘴碎,眼皮子淺——隻能看到眼前那點東西。沒嫌棄過於文桃一家文盲,她本人僥幸進了文工團,年紀輕輕走捷徑,嫁給比她大很多的耿父,給仨孩子當媽。所以於文桃可以跟陶春蘭去橫山島,也不介意跟她住在一個屋簷下。
於文桃見車站人來人往,被人聽見又顯得她不懂事,就把話咽回去:“小勤要考學。我說到明年她就二十四了,萬一考不上怎麼辦。讓她一邊找對象一邊考學,兩不耽誤。她說我瞎安排。煩煩——”
耿致曄打斷:“你是瞎安排。今年考不上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後年考。跟煩煩一屆的知青虛齡三十歲,小勤再考三次也沒他們大。”
陳小慧下意識點頭。
於文桃:“可是三十歲——”
葉煩:“大學不缺大齡青年。考上大學好找對象。”
陳小慧不由得說:“不管找誰,不是找在農村娶過老婆的都比現在找的好。”
於文桃忍不住瞪陳小慧:“小勤又不瞎——”
葉煩攔住:“小慧怕小勤被騙。小勤在你看來不小,可是比他們小好幾歲,生活環境又簡單,他們騙你和小勤還不是手拿把攥。”
陳小慧不禁點頭。
葉煩心說,你趕緊先走一步吧。“還有一點,萬一小勤考上,她對象沒考上,你覺著他配不上小勤,街坊四鄰怎麼說你?比如,勸你等等你不聽,現在又嫌貧愛富跟人退婚。這種名聲傳出去,以後好人家還敢跟你做親家?”
陶春蘭:“我說過她,看遠點。她說她眼睛小看不遠。”
於文桃瞪著眼點頭。
大寶撲哧笑噴。
陶春蘭白了一眼於文桃,瞧見嗎?孫子都笑話你。“大寶,喝不喝汽水?姥姥給你買北冰洋,咱喝完再走?”
大寶把他兜裡的幾毛錢掏出來。陶春蘭哭笑不得:“姥姥有錢。”買六瓶汽水,大寶一瓶,二寶一瓶,葉煩和耿致曄兩瓶,陳小慧和於文桃兩瓶。
葉煩把她的給她媽:“二寶喝兩口就行。我喝她的。”
二寶想多喝幾口,葉煩小聲問:“拉肚子難受嗎?”二寶把汽水給媽
媽。
陳小慧看看自己手裡的,又看看陶春蘭的汽水,眉頭微蹙,怎麼就沒想到把她的給她媽,或者叫她媽多買一瓶啊。
葉煩的腦子怎麼長的,這麼細心。
葉煩哪是細心,上輩子周到習慣了。
耿致曄喝一半給葉煩,葉煩搖頭:“你喝吧。這兩天喝水吃瓜,肚子頭全是涼的,再喝夠我受的。大寶,彆喝太快。”
大寶點頭:“我要把汽水焐熱再咽下去。”
於文桃噴出來:“——不許說話!”
大寶撇一下小嘴,真不禁逗。
葉煩用水壺裡的水打濕毛巾,給大寶二寶擦擦臉。兄妹倆舒服多了,一家人就去路邊坐公交車。
於文桃叫葉煩回耿家。這次陶春蘭沒跟她搶,最近幾天城裡高溫,耿家周圍房屋低矮,人口密度不大,郊外的風進得來,比市區裡麵舒服多了。
果然,剛下火車悶熱,等下了公交車到耿家就涼快了。
耿致勤聽到腳步聲就從堂屋出來:“嫂子,三哥,我冰了西瓜,現在切?”
葉煩點頭:“切吧。”拉著大寶到壓水井邊,再次打濕毛巾給他擦擦臉擦擦胳膊:“舒服嗎?”
大寶仰起脖子。葉煩又給他擦一遍。二寶見狀下來:“媽媽,給我擦擦。”
葉煩給她擦擦身上。
於文桃忍不住說:“井水涼。一熱一冷容易生病。”
葉煩:“再不擦就中暑了。小勤,有沒有沒冰的西瓜?給大寶二寶切兩快。他倆剛喝過冰汽水。”再次把毛巾打濕遞給耿致曄。
耿致曄擦擦她臉上的汗。
耿卉卉出來拉二寶,見狀沒眼看,抱起二寶回屋。葉煩眼角餘光瞥到這一幕,推開耿致曄:“你自己擦。我去吃瓜。”
耿致曄:“少吃點。”
葉煩揮揮手:“吃一塊解解渴。”
耿卉卉聞言停下:“三嬸,有綠豆湯,我媽早上煮的。”
葉煩:“給我來一碗。”
耿卉卉打開小冰箱,大寶眼尖看到可樂想伸手,葉煩把他拉回來:“明天喝。”然後把綠豆湯端出來:“耿團長,來點?”
耿致曄把洗乾淨的毛巾扔繩上:“來一碗。對了,小勤,回來的路上於姨說你想考大學?沒上過高中,學
起來比彆人吃力,要不要把工作辭了?”
於文桃被瓜嗆著。耿卉卉趕忙幫她拍拍:“三叔,我爸媽也說過這樣的話。小姑想一邊上班一邊學習。”
耿致勤點頭:“你於姨不同意我辭職。要是陳小慧考上我沒考上,我就辭職專心複習。”
於文桃總算把西瓜籽吐出來,可以說話:“她考上你不用辭職。她不乾了你當會計。畢業後分配的說不定還不如供銷社會計。”
葉煩心說真不怪陶春蘭同誌嫌棄你:“小勤大學畢業可以當老師,可以去事業單位,可以進機關單位。不上大學隻能在供銷社。被人欺負都不敢辭職。”
於文桃:“可是你也說她考上。像老三說的,她都沒上過高中,考得過陳小慧?還是考得過這兩年初中畢業的?她初中知識早還給老師。”
葉煩:“小勤是你閨女。你都這麼說,那就聽你的。”
於文桃頓時急了:“彆啊,我——我小學沒畢業,哪能聽我的?”
耿致勤不客氣地說:“你還知道啊?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的話你又不聽,你想聽誰的?”
於文桃就想要個保證,可耿致勤自己都不能保證的事,誰敢給於文桃打包票。
耿致曄遞給葉煩一塊瓜:“卉卉,你爸媽呢?”
於文桃冷哼一聲:“去丈母娘家了。”
耿卉卉不在意地笑笑:“我姥姥家不是什麼都缺嗎。爸媽幫她買東西去了。”
耿致曄:“你舅舅呢?你姥爺呢?”
於文桃又哼一聲:“都在。被打壓幾年不敢出去買東西,擔心這擔心那。也不知道怎麼那麼膽小。像我什麼都不怕。”
耿致曄心說你家往上三代皆貧農,天天光著腳,當然什麼都不怕:“要不要我幫忙?”
耿卉卉搖頭:“收拾幾個周末,今天就差不多了。你忙了一年終於可以放鬆休息幾天,跟三嬸好好玩玩吧。”
於文桃不禁點頭:“還是卉卉懂事。隨我。要是跟她姥——”
葉煩打斷:“差不多行了啊。”
於文桃閉嘴。
耿家一家老小相視一眼,可算有人能管住她這張嘴。
於文桃不這樣想,我說不過還躲不過嗎。
翌日早飯後,於文桃和丈夫領四個孩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