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職工忍不住問:“多福,怎麼回事?那些人找嚴廠長乾嘛?”
“看熱鬨吧。”蘇多福踩著車子慢悠悠跟在火急火燎往食品廠跑的漁民身後。
山西大隊離五星大隊最遠。等山西大隊漁民到廠房外,裡麵都擠不進去了,因為廠房院裡被五星大隊社員堵得水泄不通。
嚴楊懷疑蘇多福沒說清,就問找他要錢的社員蘇多福怎麼說的。蘇多福一字不落一字沒加,把嚴楊的話原原本本告訴漁民。
嚴楊疑惑不解:“國營單位周末都不上班。上班是加班,有加班費。以前葉會計無償加班是葉會計仁義,小蘇廠長沒提是小蘇廠長不懂。現在廠長——”
“閉嘴吧你!”社員大吼一聲,“就你知道加班費?我們也問過葉會計。周末廠裡有事葉會計過去,平時沒事葉會計就在家照顧孩子,所以才不要加班費。你一到這裡廠裡沒事也叫葉會計上班,一周六天不帶休息的,周末當然要給葉會計加班費。可是這事是你定的,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對!跟我們有什麼關係?發錢!當初說好的,除非下大雨刮台風,不然就是上午回來下午發錢,下午回來第二天發錢!”
嚴楊心累,這些人怎麼這麼沒規矩:“就差一天!你們不能等到明天?”
“錢都到了就不能今天發?乾啥非要等明天?”
嚴楊頭疼:“我說了,我們是國營單位,要按照國營單位的章程來。無規矩不成方圓。還像以前那樣食品廠如何擴大規模,如何做大做強?”
眾人麵麵相覷,他說什麼鬼話?一個掛羊頭賣狗肉的食品廠還想做大做強?他到底知不知道葉會計為什麼搞食品廠?眾人懷疑他不知道。
可是這事上麵知道啊。否則看到葉會計賬本上今天記鴨毛鵝毛提成,明兒寫橘子黃桃收入,後天寫海帶蓮子,對了,今年還有蜂蜜,上麵早派人調查詢問——食品廠怎麼還賣鴨毛鵝毛?
眾人不想跟他徒廢唇舌,一個個虎視眈眈盯著嚴楊。
嚴楊心說,就看誰能耗過誰!反正我不用下地乾農活。今天不給你們立個規矩,真以為國營廠是草台班子!
然而沒到三分鐘,蘇
多福父親擠進來,問他怎麼不發錢。
嚴楊老調重彈。蘇父點頭:“你是對的。不過——”把人拽到屋裡,低聲說:“這裡不像城市工人每月都有工資,每月按時發工資。社員都等著米下鍋呢。”
嚴楊下意識問:“沒米了?”
蘇父心累,他打個比方,“很多人沒有存款,都等著這筆錢買油買鹽,給老人買藥,給孩子交學費。”
“不是早就開學了嗎?”
蘇父歎了口氣:“這話不假。可是不是每個家庭都有錢供孩子上學。各大隊隊長就叫孩子先上學,學費由大隊先墊上,等有了錢再給大隊。”
以前不這樣。自打葉煩把海貨賣出去,生產隊有點餘錢,認為讀書有用的大隊就這麼做。生產隊和生產隊之間也愛攀比,彆的生產隊怕被比下去就跟風,結果不到兩年,十個生產隊都這麼乾。
去年島上考出去四個,還聽說不要學費,國家還給補貼,社員就覺得上大學是一條致富路。今年所有孩子都被送去村小。也不管第二學期才上學會不會跟不上。跟不上就先在學校玩半年,明年再交學費領新書。
前些天育苗,蘇父下生產隊查看育苗情況,經過一個村小看到裡頭全是學生,兩個板凳擠三個,還有很多學生站在最後一排,蘇父奇怪,找校長了解情況才知道島上學習熱情空前高漲。
校長誇都是蘇遠航帶個好頭。蘇父臉上有光,自然希望這種熱情保持下去。
嚴楊一臉懵逼。
蘇父:“趕緊發下去吧。”
嚴楊忍不住說:“我不知道社員這麼困難。”
蘇父心說你怎麼還不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葉大小姐。葉大小姐都知道先體察民情,再找我搞食品廠。蘇父歎氣:“回頭你到各生產隊看看吧。”
“可是賬本在葉會計那裡。”
蘇父:“她是會計,就該在她那裡啊。怎麼了?”
嚴楊當然知道他需要去位於菜市場裡麵的食品廠辦公室。可是來回五天忙了五天,沒睡一個好覺,想周末好好在家休息。嚴楊不敢說趁機給社員立規矩還存有私心,就問:“你看是不是把辦公室移到這邊?包裝收貨出貨都在這邊,那邊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蘇父點頭:“可以。現在來回跑太麻煩了。我叫人把葉會計
叫過來?”
“麻煩你了。”
蘇父搖了搖頭,帶外麵叫蘇多福過去。蘇多福搖頭:“我一早上來回跑幾十公裡,我不去!”
蘇父叫蓮花大隊隊長開車來的,就叫蓮花大隊隊長接葉煩。
葉煩聽明大隊長來意氣得想笑,真是太給嚴楊臉了!
這麼沒數,彆怪她不客氣!
葉煩神色溫和的把賬本給隊長,說她家出點事。大隊長接過賬本就叫葉煩快回家。
到工廠,大隊長就說:“葉會計說她都算好了。”
葉煩確實把屬於食品廠的那部分錢留下來。嚴楊把那些錢拿下去,就叫十個生產隊大隊長進來領錢。
十個生產隊發完,嚴楊見廠房院裡還人擠人,忍不住說:“錢發下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你發給誰的?”離他最近的社員沒好氣的問。
嚴楊:“你們大隊長啊?”
眾人無語。
蘇父小聲說:“那是生產隊的。還有社員的。”
“什麼意思?”嚴楊文。
蘇父心累,他怎麼什麼都不懂。“收貨的價格跟賣出去的價格不一樣?”
“我知道啊。”
蘇父:“差價就是咱們賺的,去掉路費就是淨利潤。淨利潤一分為二,一半上交政府,一半平均分給各大隊,各大隊平均分到每個社員身上“
嚴楊問:“豈不是廠裡一分沒有?”
蘇父點頭:“葉會計沒說嗎?”
“我——”葉煩說過廠裡沒錢,他一直以為效益不好所以沒錢,“可是,辦廠不賺錢,我們圖什麼?”
蘇父:“不是上交一半盈利了嗎?”
嚴楊張張嘴:“那——那也不能一分不留。”
蘇父之所以留到現在,除了怕嚴楊不懂亂來,還有一個原因,他家這次也賣貨了,賣的他兒媳婦曬的筍乾——他也等著拿錢呢。“上麵當初是這麼決定的。你向上麵反應或者跟葉會計商量商量?”
嚴楊苦大仇深的把錢發下去。等最後一個社員離開已是下午四點。
山西大隊社員排在最後,也最後回去。他們到生產隊不回家,而是往南去家屬區找葉煩,問葉煩怎麼不過去。一點錢被嚴楊弄到天黑。
葉煩:“嚴廠
長不是說了,我周末不用加班?”
山西大隊隊長:“您跟他置氣呢?”
葉煩點頭:“他要我去那邊上班。不可能!天天風吹日曬,就為了一個月二十來塊錢?我差這點錢?這事你們不用管。”
社員一聽是為這事,也不好意思說她家有自行車,幾裡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