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漁民一聽“同誌”就知道他從島外來的,又看他氣質站姿,老漁民停下,認真回答:“去山上放羊。”
“隻有幾隻啊?”
老漁民點頭:“母羊是去年生產隊分的。今年初剛下崽。過兩年就多了。你去部隊啊?”
“從部隊過來。來這邊看看。”
老漁民:“看耿團長啊?”
“你認識耿團長?”老同誌裝出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老漁民笑出牙花子,“認識啊。耿團長是不是要走了?”
老同誌心驚,消息傳這麼快嗎?怎麼比耿致曄還先知道?其他幾人不由得變臉,他一個放羊的老頭聽誰說的啊。
老漁民眼不花,見狀笑著說:“不是耿團長說的。前幾天看到葉會計,就是耿團長的愛人,問她這事她還說不清楚。我們算著時間差不多了。”
一行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老同誌問:“那你希望他被調走嗎?”
“說心裡話,不希望。這條路以前坑坑窪窪,是耿團長帶人修的。他愛人葉會計也厲害,能把我們以前用來漚糞的鴨毛鵝毛賣出去。去年的前幾天剛賣,我們一家賣了九十多塊錢。”
一行人心說,是有多少鴨毛鵝毛啊。
老漁民仿佛聽見了他們的心聲:“我們算過一隻鴨的毛兩三塊錢,鵝毛多一點。”
“幾十隻?一年吃這麼多鴨和鵝?”老同誌震驚,他工資高都不敢這麼吃,老百姓現在生活這麼好了嗎。
老漁民:“市裡上班的人找我們買鴨子和鵝,我們幫他們收拾乾淨,不要他們的辛苦費,鴨毛和鵝毛歸我們。”
老同誌心說,市民肯定不知道毛可以賣錢。可是想想很多人住筒子樓,就是知道也沒法存起來,房間小,鴨毛鵝毛的腥味熏的睡不著耽誤工作。
老同誌又問:“你希望他走還是一直在島上?”
老漁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希望耿團長越來越好啊。窩在島上有什麼出息。”
“看來耿團長這幾年做了不少事。”
老漁民覺著這話刺耳,可是看他的表情,笑嗬嗬的也沒什麼問題,老漁民又覺著自己想多了,“很多。路兩邊的花是耿團長和葉會計種的。我們村的人看到花才想起來養蜜蜂。還有我們建房用的石頭,耿團長帶人炸的。耿團長還找我們買菜買雞蛋鴨蛋。夏天豆角結的多,部隊有不用買,就叫我們曬乾,等到冬天他買。這
樣的事還有很多,要說得說到天黑。”
其實老漁民忘了還有什麼,乾脆用這句話概括。
初來乍到的七人不知真相便認為耿致曄不但會練兵還非常懂內務。
老同誌問:“在你看來耿致曄可以當師長嗎?”
老漁民點頭:“可以啊。”
“可是耿致曄不到四十歲!”
老漁民:“你的話說的不對,年齡大不等於懂得多。像公社書記,比葉會計大幾十歲,他當了十多年書記還不如葉會計在島上五年。以前我家年年借糧,沒錢給孩子交學費,我兒子女兒都沒上過學。自打葉會計到島上,我連孫子孫女以後出島上高中的錢都存夠了。”
老同誌料到葉煩有想法,沒想到這麼有腦子:“這麼厲害?”
“那當然!葉會計在古時候得是沈萬三!”老漁民梗著脖子說完還覺著不夠,“我們要是在岸邊,葉會計都能把山上的石頭賣出去。”
老同誌的警衛員年輕,不如老同誌沉得住氣,忍不住問:“聽您的意思山上也有東西叫她賣?”
“蘑菇,竹筍,還有一些山貨。鮮的容易捂壞,葉會計叫我們曬乾。我家去年賣了一包地皮菜。”老漁民說起這事就覺著不可思議,“買那個菜的首都市民以前沒見過,買回家覺著好吃,去年年底還特意問食品廠送貨的人,我們這裡還有沒有。跟乾木耳一個價。想不到吧?”
老同誌早些年跟大部隊南征北戰缺糧少藥的時候在老鄉家裡吃過地皮菜,覺著比木耳味道好:“食品廠還有嗎?我買點。”
“我鄰居家有,前幾天撿的,該曬乾了。我帶你去。”
老同誌搖頭:“不行,不行,我還是去食品廠吧。”
“葉會計說了,上麵叫我們‘包產到戶、自負盈虧’,就是暗示我們可以賣東西。自家的東西不屬於投機倒把,也不屬於挖公家牆角,你怕什麼?”老漁民叫同村人幫他看著羊,就前麵帶路。
老同誌被說服了,於是就跟他進村。
同行的六人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一臉好笑地跟上去。
老漁民到鄰居家門口就叫鄰居把山貨拿出來,然後又跑回家拿一包山核桃。
七人相視一眼,這架勢宰土豪啊。
老同誌不好意思還價,給警衛員使個
眼色,警衛員問山核桃怎麼賣,又問曬乾的地皮菜怎麼賣。
老漁民之前說地皮菜跟木耳一個價,等警衛員問的時候他說的是食品廠收購價。老同誌心驚——最近幾年沒去過菜市場,但是聽妻子說過木耳多少錢一斤:“太便宜了。”
老漁民就說:“那按照首都的價格,我送你們一把山核桃?”
老同誌微微頷首。
鄰居叫七人坐下歇著,她去大隊長家拿秤。
還沒到食品廠收貨的時候,所以村民看到老漁民的鄰居拿秤就問她秤什麼。她說家裡來了幾個島外的找她買山貨。
島民賺錢賺精了,也回家弄一些乾貨去老漁民鄰居家。
老漁民說的一把山核桃是兩隻手捧一捧,足足有半斤重,還要塞老同誌兜裡,老同誌哭笑不得,請他找個布口袋。
老同誌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老鄉家借宿,部隊出發的時候老鄉也塞給他許多土特產。不同的是那些土特產老鄉自己不舍得吃,現在是吃不完拿出來賣。
秤地皮菜的時候,秤一斤送二兩。跟老同誌同行的六人頭一次遇到這麼大方的生意人,仿佛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也忍不住買點。
一行人從老漁民鄰居家出來雙手都拎著東西,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一包東西幾塊錢,還都是好東西,不買又實在太虧。
七人就安慰自己島民種地打魚辛苦,他們買東西也算間接補貼島民。
去島民家耽誤許久,等到岸邊客船早走了,準備回家的漁民見狀就用小船送七人到對岸。
在船上老同誌問漁民希不希望耿致曄調走,漁民也說不希望,因為他在葉會計就在。也希望他步步高升,耿團長工資高,葉會計享福。
如此坦誠的話讓老同誌相信耿致曄同誌人品沒瑕疵,至於不想殺豬招待他這個人外來客,老同誌可以理解,他以前打仗的時候經常絞儘腦汁從兄弟部隊弄物資,兄弟部隊到他部隊,他恨不得把東西藏地窖裡。所以回到總部老同誌就把耿致曄的事安排下去。
傍晚,耿致曄到家就叫葉煩抽空把把厚衣服厚鞋寄到首都。
於文桃聽耿二哥說過耿致曄該動一動了,聞言就問:“要調走啊?”
耿致曄點頭:“煩煩,你的工作也儘快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