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聽到了程玉的腳步聲。
程玉將藥匣放下,打開後把趙珩要用的藥一樣一樣取出來,按照瓶子高矮,依次在桌案上擺放整齊。
藥香隨著程玉的動作四散。
這些藥的味道,和程玉身上的一模一樣。
趙珩揚了揚唇,感受到了一陣,說不出的有趣。
“玉卿對朕用心之深,”趙珩道:“朕甚是動容。”
“哢。”
回應他的是藥瓶被放到案上的一聲響。
程玉不為所動。
他繼續從藥匣中拿出已經浸泡好的藥袋,置入綢帶中。
仍是黑綢,昭朝尚水,黑色乃是帝王朝服中,最莊重尊貴的顏色。
卻以朱紅錦線糅金絲為繡,在綢帶正麵繡滿了凰羽,洋洋灑灑,極儘堂皇華麗。
“你對朕這樣用心,”趙珩話音含笑,“朕應當,賜你點什麼呢?”
帝王賞賜仆下,自然是施恩,姿態合該矜傲而高高在上。
可望卻不可觸碰。
話音未落,趙珩便覺後腦處的綢帶一鬆。
程玉動作輕之又輕地為趙珩解下黑綢。
乍然見風,趙珩立時閉了眼睛。
淤血還未化開的雙眼非常脆弱,皇帝雙目緊閉,還是在闔目時感受到了丁點濕潤。
一縷黑發撒入程玉手中,因趙珩的動作輕輕地剮蹭著手心內的傷口。
又癢又疼,如蟻鑽咬皮肉。
程玉垂眸,看著這縷長發。
隻要他想,手上稍稍用力,就能讓這長發的主人吃痛,跌入他懷中。
內殿安靜,程玉卻覺得耳邊鼓噪,喧囂得令他覺得心煩異常。
他將用過的綢帶入匣中,轉而拿起新的。
卻沒有立刻覆上。
綢帶中間重兩邊輕,在沒有著力點時很容易下滑,於是兩端在上,中間便壓住了趙珩的鼻梁。
帝王膚色蒼白,眼下綢帶卻紅黑交織,粲然奪目。
如一尊雕琢得過分精美的神像,蒙眼的紅綢已然落下,隻待神明睜開雙眼。
渡化世人。
“玉卿?”趙珩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許久,忍不住道:“朕受得住。”
程玉長睫輕顫,無聲道了句,是。
綢帶上拉,將趙珩的雙目全然蓋住。
甫一被蓋住,趙珩便覺雙眼處涼中帶疼,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癢。
想抓撓,卻不得不忍住。
趙珩輕嘶了聲。
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他醒過來時不疼,是因為換藥後最難受的那段時間,他昏過去了。
綢帶還未係好。
程玉悄無聲息地湊近,顏色偏淡的眼珠盯著趙珩的臉看。
給趙珩換藥一件讓人很上癮的事情,至少令程玉上癮。
帝王表麵性情隨意,灑脫愛笑,實則心如匪石,意誌極堅,最最不可動搖。
此刻,卻毫無防備任由他掌控。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