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澤一腦子裡回想起史書上的安史之亂,想起《舊唐書·郭子儀傳》上寫的“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荊,豺狼所號。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自覃、懷經於相土,為人煙斷絕,千裡蕭條”的文字,想起自己從十三歲開始到二十二歲整整八年的大唐生活,想起那些繁華與璀璨,再想象一下戰爭席卷整個黃河中下遊後會有著怎樣的荒涼,就覺得心裡麵隱隱作痛。
寂寞天寶後,園廬但蒿藜。我裡百餘家,世亂各東西。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彆鳥驚心。
杜甫老先生筆下的戰後大唐,還不足以形容盛唐轉衰後的慘淡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國家尚如此,江湖上的各大門派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天策府是大唐的官府勢力,在戰爭爆發之時,自然會拚儘玉碎也要死戰叛軍。
霸刀山莊身處北地,安祿山的叛軍是從北向南來進攻的,自然是避無可避的。
藏劍是大唐的軍火武器商,在冷兵器時代,武器的重要性不必多說,為了得到神兵利器,那些叛軍會做什麼?不難想象推斷吧。
還有醫者仁心救濟天下的萬花,美麗溫柔卻剛烈決絕的七秀姑娘,仙風道骨卻心懷天下的純陽道長,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丐幫………………
對了,還有唐門,他不覺得唐門會獨善其身或者發戰爭財,相反,他相信那些有血性的唐門男兒,一樣也會為了保衛家園而奮鬥努力。
所以………………
一場戰場,毀的不僅僅隻是一個盛世大唐,也毀了一個群星閃耀的大美江湖。
安澤一抿起嘴,眼神堅毅起來。他把飯菜放在桌子上,然後緩緩的蹲下來,伏在唐無樂膝上,雙手拉過唐無樂修長的手,目光堅定的仰視著他:“無樂。”
“我們一定會回去改變這個未來的。”
“一定會的。”
“你會回去?”唐無樂低下頭,忽然問了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安澤一愣了一下,點點頭。
“你也見到了,我所有熟悉的人,都是數十年前的了。”安澤一苦笑一下:“都說滄海桑田,這麼多年了,他們都長大了,衰老了,改變了,隻留下我一個人。”
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你熟悉的人,死的死,老的老,隻餘下你一個人被時光和歲月拋棄。
爛柯人莫過於此。
而這種心情,在安澤一後來見到無崖子、李秋水以及大師姐巫行雲的時候,更是達到了頂端。後來,他甚至根據這一刻的心情變化譜寫了一支曲子《滄海明月》,最後收攏在他命名為《滄海》的曲譜集當中。而這支《滄海明月》,聞者心中湧上無儘悲哀和憂傷,隻覺天荒地老,滄海桑田,唯有海上明月,永遠都是淒淒涼涼清清冷冷的注視著塵世間的,變化萬千。
當然,此皆後話。
此刻,他看著唐無樂,漂亮的眼睛裡泛起秋水長天的哀涼:“無樂,這個世界,我已經找不到我的歸處了。待我了結此世因果,我便與你一同離開,回大唐。”
“好。”唐無樂俯下/身,抱住安澤一。
“等我們回到大唐,我們可以將這些書交給懷智爺爺,”天下三智之一,就有他們唐門的唐懷智:“我們唐門如果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就交給天策的朱劍秋。”
“不管怎麼樣,一定會有辦法的。”
“嗯,一定會的。”
在這個陌生的城鎮,兩個人相互偎依在一起取暖。
然後………………
“外麵怎麼這麼吵?”
“好像有什麼王孫貴族經過。”
兩個人鬆開手,收拾好桌子開始吃飯。雖然涼了一點,但是依舊很好吃。
吃完飯後,兩個人出門散散步,就聽到周圍人議論什麼鎮南王、鎮南王妃神馬的。
“一一,你看,那邊那對男女。”唐無樂拍拍安澤一:“好像就是我們之前遇到的………………一一?”
順著安澤一的目光,唐無樂往一個方向看過去,然後他看到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公子,身穿淺青色輕衫,手持折扇,麵目俊美,瀟灑閒雅,氣度從容不凡。
而此時,這個俊秀公子,正目光定定的盯著他家一一,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彼此對視著,忽略了周圍一切。
唐無樂:?
感覺頭頂顏色變了,都綠油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