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1 / 2)

作為一個穿越者,作為一個穿越之前就已經成年的人, 安澤一這輩子從娘胎裡出來的時候, 就已經開始記事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記得, 在母後纏綿病床的那些日子, 夜間被打開的窗戶, 奶娘身上散發讓他不安的氣息, 枕頭裡麵的針。他沉迷於記憶, 但是,他對於周邊的環境, 也是清清楚楚的。

他本來想裝幾年的傻,在可以離開皇宮的時候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但是母後的死亡, 讓他改變了主意。

他選擇抱緊父皇李隆基的大腿。

皇帝周圍,有誰敢動手腳嗎?

為了活下來,那麼喜歡美食的他一直都不敢貪嘴不敢亂吃任何東西, 甚至李隆基吃什麼他吃什麼,他死死的纏在他旁邊,不敢亂走亂跑。

為了得到保護, 他不得不張揚, 在能力與才華上將自己的兄弟甩得遠遠的, 這樣才可以得到父皇的重視與保護。

“外祖父,王家與其鑽營,還不如忠君愛國做一個純臣, 亦或是急流勇退,還落下一個好!”

安澤一知道自己說的有些多,但是,想到這輩子的母後臨終之前對自己的愛護,他覺得,就算是為了母後,他也要把他們扇醒來。

“外祖,我父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父皇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絕不會受他人擺布。”這很正常,安澤一想想從古至今,無數家庭的相似特點:如果母親特彆厲害的,兒子通常不是叛逆就是軟弱一點,而孫子輩的往往比較厲害。而這樣的特點,也體現在皇家。武則天厲害嗎?千古以來唯一的女皇帝,公認的女強人。而有這麼強勢的老媽,結果就是兒子一個個的都懦得很,比如被自己老婆又戴綠帽子又毒死的李顯和自己便宜祖父李旦,而孫子輩的,自己的父親李隆基,那是大唐最有名的幾個皇帝之一啊。

“父皇不會成為第二個漢哀帝的。”

話說到這裡,點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王仁皎本來也不是什麼蠢人,隻是被不甘蒙了眼睛。

聖上不會成為第二個漢哀帝,王家也成不了王莽!

看著一下子好像衰老了不少,也清醒過來的老人,安澤一心裡麵閃過一絲不忍:“外祖,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這樣,母後在天上看著,也是擔心的。”

“一個家族的興衰,全然是看家族的孩童,他們才是希望。”安澤一很認真的說:“外祖,約束好舅父,培養好家族的孩子,加強家族的族學,這才是長盛不衰的道路。”

“我言儘於此,還望外祖好好想想。”

“阿澤都聊了些什麼?時間真是不短。”在返回的路上,李隆基狀似無意的詢問著。

“這些天,兒子看了不少史書。”安澤一柔順乖巧的伏在李隆基膝上,並沒有直接回答。

李隆基手上一頓。

“兄弟相殺,父子相殘,太可怕了。”安澤一就好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李隆基的反應,輕聲道:“太可怕了。”

“那,阿澤說說,為什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情發生?”李隆基鳳眸微微闔著。

“因為他們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安澤一抬起頭,認認真真的,一字一頓的又重複了一遍:“他們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就是阿澤的想法嗎?”

“沒錯。”安澤一坐直了身子,目光平靜的看向李隆基:“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會隻專注於此無視其他,嚴重了,甚至不顧一切喪失底線。”

猶豫一下,安澤一忍不住抬了抬眼睛,目光看著李隆基衣領移到臉上:“母後過世,外祖經曆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女之痛,難免會有些糊塗,兒臣已經勸解過了。”

“哦?”

“儲君之事。”安澤一咬咬牙,到底繼續說下去:“說到底,全憑父皇心意來決定。立與不立,立誰為太子,自然是有父皇自己的深思熟慮。做兒子的,哪裡有左右父皇的道理。”

像康熙時期的八阿哥廉親王,鼓動群臣選自己為太子,這在康熙眼裡,分明是結黨營私威脅皇權。

那哪裡是想要太子之位,分明是想取代皇帝的寶座!

“即使,朕選擇的是平庸無奇的瑛兒,而不是更為聰慧的你?”李隆基微微低下頭,看著安澤一。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一次,安澤一目光與李隆基的目光交彙,澄澈寧靜的桃花眼對上審視威嚴的鳳眸:“阿澤一切都聽父親的。”

“好,好,好,阿澤你倒是......”李隆基心裡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情,就好像自己精心養大的一朵嬌貴的牡丹花,在自己不知不覺當中長成了食人花:“想得明明白白的。”

“我是認真的,父親。”看著李隆基的反應,安澤一心裡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與難受感,他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伸出手抱住李隆基:“父親,我隻是想,早一點認清自己的身份,這樣,曆史上的悲劇,就永遠都不會發生在阿澤和父親身上。”

李隆基一愣。

這一次,他少有的,認真的端詳著自己這個兒子。

之前這個兒子在他眼裡,一直都是一個乖巧好學的孩子,文靜柔順得如同女娃娃一樣,也自律克己到堪比苦行僧的程度。但是那一日他在群臣麵前鎮定自若的開口闡述自己的觀點時,他就知道,這個孩子絕非池中之物,不是因為他說的有多好,而是因為,他是一個有自己想法的人。

若是換做自己其他兒子呢?大概便是唯唯諾諾的說好或不好,愛耍小聰明的會覺得他信任看重姚崇而選擇支持姚崇觀點。至於為什麼支持,他們不會像安澤一一樣,查閱資料,總結經驗與結論,說話條理分明,有理有據。

但是那些驚喜與自豪,都比不上今天的對話。

不止是他與自己的,還有他與王仁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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