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實上,安澤一其實是非常適合穿紅色的。他皮膚不像平常亞洲人一樣偏黃,而是那種歐美人特彆特彆晶瑩剔透的白,並且膚質細膩柔嫩。這樣的膚色,穿紅色衣服是非常出挑的。
除此之外,紅色衣服是很挑人的,那種熱烈張揚的色彩,不是任何一個皮膚白的人可以駕馭的。這樣的顏色穿在安澤一身上,將他眼角眉梢處的雍容、優雅、驕傲、神采飛揚,以及攝人的魅力,都突現渲染得淋漓儘致。
而現在,這個盛唐牡丹,站在等身玻璃鏡子麵前,已經一個時辰了。
“感覺這樣的配飾不太好。”安澤一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又覺得自己的發帶不好,但是這條發帶是和當年他們第一次相處時自己戴的極為相似的。他看著自己腰上戴著的玉佩,想了想,又換了一塊。
“這是換了第幾塊了?”李倓震驚臉。
“第十二塊。”
一個充滿了怨念的聲音從兩個小孩頭頂響起。好孩子李沁差點嚇得摔出去,外表好孩子內心老油條的李倓護住姐姐,默默地看向忽然出聲的明燦:你不是一直隱身嗎?
明燦身上的怨念簡直壓都壓不住了。一雙漂亮的藍眼睛默默地看著一副花孔雀對著鏡子各種打扮的安澤一,滿滿的都是“自己家精心養的人間富貴花啥什麼被外麵的野豬拱了?”的神情。
李倓看著明燦,對於這個上輩子根本早就死亡的人,他了解並不多,但是對方身上明教和祆教的武學他卻是知道的(畢竟他上輩子和伊瑪目合作過)。可正是因為如此,他在麵對明燦的時候,總是會多幾分警惕與小心。不過那時候他太小,一個奶娃娃,就算是有人發現他對明燦的關注,也不會有人懷疑什麼——————萬黑當中一點金,就明燦一個人金發碧眼,小孩子好奇也正常。
然後,在自己的觀察下,李倓發現,明燦,原明教高層弟子拉合曼,居然是一個大寫的晉王吹+晉王癡漢!沒看安澤一身邊的兩個一等丫鬟姚黃魏紫外加從小一起長大的服侍太監都閒了嗎?工作都被明燦搶走了!
所以李倓嚴重懷疑,如果哪一天李璽這個爹開口說自己想當皇帝,那明燦一定會說好好好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宰了聖上。如果哪一天安澤一指著鹿說這個是馬,那明燦一定會說對對對然後從此以後看見鹿喊馬。
也許是明燦的忠誠太過誇張,也許是明燦癡漢的人太過美色撩人,也許明燦自己也是長相絕佳的西域美男子(李倓目測他的長相絲毫不遜色於令狐傷),他總覺得他對安澤一這個便宜七叔圖謀不軌。
現在看來,他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呢?
安澤一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雖然他總是嫌棄自己被人吹顏值,但是被人吹了這麼多年,他也覺得自己這張玉麵朱唇的臉看著倒是不壞,隻是......
當年的小男孩,可是以為他是一個女娃娃呀!
他會不會覺得我騙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沒有小時候討人喜歡了??會不會覺得......
安澤一輕輕地拍拍臉。他很清醒,但是又總是懷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奢望。他想再見一眼那個男孩,如果他在知道自己是男子之後還是喜歡他的話,那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他在知道自己是男子之後表示他其實是喜歡女子而不是斷袖的話,他就把玉石還給他。
是的,還給他。
安澤一兩輩子都活得驕傲,那種強迫人去喜歡自己的行為,他是做不來的。那種在追求下贏取他人芳心的事情......
如果是那個小男孩的話......
好像,感覺,也不是不可以。安澤一捂臉,覺得臉上燙的很。不過他看不到的是,自己的嘴角,微微上翹。
雖然兩輩子從來都是彆人追求自己,自己從來沒有追求過其他人,但是如果是當年那個對自己微笑的小男孩的話,他願意去試一下。
就試一下,一下下。
縮在殼裡的蝸牛,到底還是微微露出了頭。
當安澤一終於確定之後準備出發的時候,他遇到好奇ing的兒女。
“爹,你這是......”看著臉上沒有塗脂抹粉卻從頭到腳透著一股花枝招展氣息的安澤一,李沁張了張嘴,猶豫道。
“我呀,去赴約。”安澤一微笑一下:“一場我等待多年的約定。”
一場我等待了十一年的約定。
李沁:這是要有便宜母後的節奏嗎?那弟弟怎麼辦?
李倓:這是要有便宜母後的節奏嗎?那姐姐怎麼辦?
明燦:身為公子最忠心耿耿的下屬,我也太失職了!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安澤一先是戴著麵具,在捏泥人的小販那裡捏了十一年前,他要的那種一根竹子上掛著兩隻熊貓滾滾的泥人,然後,他沿著記憶,拿著泥人,到了河邊樹下。在那裡,他曾經與記憶裡的人許下約定。
沒有人來。
是因為我戴著麵具嗎?安澤一想,緩緩地拿下來麵具。
月色與燈光下,站在河邊的青年玉麵朱唇,貌若好女,一襲紅衣,更是讓他色勝牡丹,眼角眉梢雍容驕傲中自帶天然一段風流,惹得路過的男男女女窺而麵上飛霞。
但是青年無視任何的搭訕與秋波,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從黃昏等到月落西山,等到一身霧水,等到雙腿酸麻僵直,等到長安的街道從人來人往熱熱鬨鬨到商販撤攤,等到黎明的日光在天邊微露時的天光乍破,等到他的內心從雀躍欣喜到惴惴不安再到失望最後到沉寂無波,他等待的那個人,都沒有出現。
一直一直,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