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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
鴻飛把大部分行李留在了選訓隊,隻隨身帶了個挎包,車進市區他就下了車,對著司馬、武登屹招招手說了聲:“20天後見!”扭頭走了。
司馬目送按條令規定左肩右脅背著挎包,擺動雙臂走著齊步的鴻飛說:“他乾什麼去?怎麼不去車站?”
“不知道!”武登屹搖搖頭說:“大概他是去買點什麼東西吧?”
司馬叫道:“那我也去買東西!”
開車的老b嘲笑說:“司馬群英同誌,你有點主見好不好,怎麼人家乾什麼你也要跟著乾什麼?鴻飛沒有買車票,你坐的火車還有一個小時就發車了,你買什麼東西?”
司馬看看表,大言不慚的說:“都說當兵練三年,母豬賽貂蟬。我實在是擔心鴻飛同誌麵對花花世界經受不起考驗!”
“我靠!”老b鄙夷的看了司馬一眼,心想,這個熊兵在軍官麵前也敢胡說八道真欠教育,張嘴想說他兩句,但看看司馬滿不在乎的表情知道說了也白說。這小子從來對老兵們不夠尊敬,而且從組建選訓隊的那一天開始,老b把自己與參訓的軍官、老兵全拉到一條線上,除了訓練時間外一律平起平坐,也不能全怪他,索性閉上嘴悶頭開車。
鴻飛走了不過五百米就在路邊停下了,他被城市喧鬨的聲浪吵的頭昏腦脹,眼前的雜亂無章、亂哄哄的人群、拚命吆喝的小販讓他無法忍受,但又讓他覺得無比新奇。那種久違的感覺撲麵而來,但帶給他的不是喜悅,反而有一絲厭煩。
“我這是怎麼了?”鴻飛站在人行道上發楞:“莫非我已經喜歡上了部隊!”
鴻飛忍不住向部隊方向看了一眼,兩名時髦女郎與他擦肩而過,看著臉色黝黑斜背挎包像個鄉巴佬似的鴻飛忍不住吃吃笑起來。鴻飛的目光與女郎碰了一下,心裡猛的一跳竟然臉紅了。
“嗨,當兵能把臉皮當薄了,你還真有出息!”鴻飛嘟囔著低頭猛走,路邊兩個無所事事的小青年嘻笑著1、2、1的給他喊起了步子。
鴻飛心頭火起,眉頭一擰兩道利劍般的目光刺的兩個小青年扭頭就走。鴻飛突然覺得他像是動物園裡跑出來的大猩猩,人們不想靠近他卻都想調笑一番。他用敵視的目光向四周看去,發現行色匆匆的人群裡根本沒有人看他。
一輛兩節式的公共汽車喘息著停在路邊,吐出一大群人,鴻飛逃也似的擠上車,立刻發現自己上車是個錯誤。車廂已經被乘客塞得滿滿當當,但車外還有人往上擠。鴻飛心煩意躁,覺得這些人簡直是不守規矩,沒座位你就找個地方站好,胡亂擠什麼誰身邊也不寬敞。他不由向後縮了縮,但讓人群立刻又貼了過來,一來二去鴻飛被擠進角落裡動彈不得。
公共汽車慢慢騰騰的開了一會,售票員開始報站名,鴻飛說著對不起連忙向車邊擠去,他現在覺得還是車下舒服一點。
車門“嘩”一下子打開,鴻飛身不由己的隨著人流往外湧,卻被售票員一把抓住了胳膊:“當兵的,買票!”
鴻飛一手抓住車門邊的護欄抵抗著人流,另一手從上衣口袋裡掏出兩毛錢。
“你逃票,交十倍罰款,不然去總站!”售票員用不容分辯的口吻說。
“同誌,我沒想逃票,我被……”
“誰是你的同誌,我與你誌同道不合!”售票員不耐煩的說:“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趕緊交罰款,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
鴻飛大怒:“我是那種人?”
售票員針鋒相對:“你心裡清楚,非讓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鴻飛被氣得臉色發白,剛想反駁,一位老大爺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夥子,我相信你不想逃票,大夥都等著開車,你就受點委屈把錢交了吧!”
“我憑什麼要受委屈……”鴻飛突然不吭聲了,他發現一車人都不耐煩都在用冷冰冰的眼光看著他。他低頭看看身上的迷彩服,掏出兩元錢說:“罰款我可以交,但我要告訴你,我沒有逃票!”
“你買票了嗎!下去!”售票員把鴻飛推下車,車門擦著鴻飛的背影嘩一聲關上。車剛起步,售票員探出身把一把車票揚了個天女散花:“傻大兵,沾小便宜吃大虧,給你車票!”
售票員的侮辱、行人鄙視的目光讓鴻飛勃然大怒,他拔腿追上去拍的車門呯呯響:“你給我下來,你說誰是傻大兵?”
車門被鴻飛拍的隻呼扇,售票員臉色有些發白:“你可是軍人不能胡來,拍壞了車門要照價賠償!”
司機連忙踩了腳油門,甩下緊追不舍的鴻飛一溜煙的開走了。鴻飛氣得隻喘粗氣,走回人行道對著一棵大腿粗細的大樹就是一拳,打得樹冠一晃,圍觀的人群立刻散開了。
一次小小遭遇讓鴻飛覺得他被這個社會排斥了,人們看不起的當兵的,他低頭看看的身上的軍裝,想有脫下去的衝動。但他那種桀驁不馴的性格讓他重新抬起頭,走的意氣風發。
鴻飛整整在街上遊蕩了一天,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對他老爺子說關係到後半生的問題所以不敢回家。傍晚鴻飛溜達到西單勸業場附近,烤了五塊錢的羊肉串坐在路邊的花池沿上吃。他突然想起在尖刀分隊集訓時,司馬烤著黑炭條一樣的羊肉串,模仿陳佩斯吆喝的樣子,不由輕笑起來心情好了一點。
“抓小偷,抓住他!”伴著喊聲兩名警察追著一名手提尖刀的小偷從勸業場裡跑出來,隻奔鴻飛而來。
“閃開,閃開!”小偷大喊著不停揮舞著手裡的尖刀,擁擠的行人立刻閃出一條胡同,鴻飛冷不丁的跳起來攔著他的去路。
“當兵的,刀子不認人少管閒事!”小偷邊跑邊惡狠狠的威脅鴻飛,他身後的警察也大喊起來:“同誌,小心,這個混蛋已經傷了一個人!”
“聽見沒有,閃開!”眼看就要和鴻飛撞上,小偷急得大吼。鴻飛笑嘻嘻的說道:“把刀放下,我不揍你!”
“傻大兵,你找死!”小偷先是一愣,順手把刀子捅過來,鴻飛一腳踢飛匕首,接著一拳打在小偷臉上。
小偷感覺自己臉上中了一油錘,眼前金星閃閃頭暈目眩的癱倒在地。警察趕上來按住小偷戴上手銬,小偷嘰哩哇啦的喊不**聲,警察好奇的摸摸他下巴扭頭說:“同誌,夠厲害,這小子下巴脫臼了!”
“我沒使勁啊,這小子外強中乾真不禁打!”鴻飛走上去托住小偷的下巴說:“把舌頭縮回去,咬掉了你就真啞巴了!”
給小偷上好下巴,警察問明鴻飛姓名、是那個部隊的,聲稱一定要寫封表揚信過去,押著小偷走了。路邊一名跨在單車上圍觀的小夥子突然喊起來:“哎,大夥兒給大兵喊一個哎!”
“哎,大兵,牛x!”好事兒的行人停下腳步翹著拇指齊聲大喊,喊的詞不是好詞,但鴻飛聽得出這是人們對他的表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臉紅了。一天的時間,鴻飛經受人們對軍人兩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夜幕降臨,鴻飛還在長安街上遊蕩,他覺得自己現在像個無根的浮萍又像個沒有墳塋的孤魂野鬼。兩名巡警攔住鴻飛,查看了他的證件後提醒說:“你該歸隊了,夜不歸營小心挨處分!”
“當過兵?”
“衛戍區y師l團的,退伍後被招到巡警大隊!”
“不賴呀,恭喜你成北京人了!”鴻飛笑嘻嘻的問道:“你是那年兵?”
“89年!”
“班長好!”鴻飛一天沒有說話憋壞了。
“你好,趕緊歸隊吧!”巡警揮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問鴻飛:“帶錢了嗎?沒帶我這裡有!”
“帶了!”巡警剛把鴻飛推上車,他又從窗口裡探出頭來:“謝謝班長!”
“客氣什麼,我們是戰友!”
戰友這個熟悉的稱呼讓鴻飛一陣熱血沸騰,他不禁想自己舍得離開戰友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