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端著空瓷碗,並未回答葉棠棠的問話,他望著那盆盆景,鳳眸沉沉,盆景是一株生機勃勃秀頎挺拔的金針鬆,修剪成金龍淩雲的模樣,金針鬆下麵是一株幽蘭草,秀妍嫵媚搖曳生姿,又帶著幾分楚楚可憐。
金針鬆將幽蘭草護在身下,茂密的針刺將蘭草蓋得嚴嚴實實,似乎在宣示著,想要觸碰蘭草,手指就要先被它刺到。
玄燁笑了笑,將手中的空瓷碗放下,轉身望向他的棠棠,她的小臉蒼白,杏眸烏黑,黑白相襯,如高山雪上養著兩丸烏黑的玉琉璃,含著擔驚受怕,似乎輕輕一碰就會傾玉碎雪。
他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從宋為旭與葉棠棠簡單的對話裡已經大致推出兩人之間發生過何事,情竇初開的姑娘被清雅如玉的男子所吸引,可是那個男人沒用至極,保護不了那海棠花一樣的女子。
可是自己不一樣,他是天子,是這大清的之主,想著兩人相遇之後的點點滴滴,想著自己知道棠棠假死後的傷心欲絕,再到找到她後的喜極而狂,大起大落下,他明白一件事情,棠棠是他的心中珠玉天邊明月,他這一生都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後宮佳麗三千?如果沒有棠棠,縱然全天下的女子都能夠擁有,又有什麼意思,得不到海棠花一樣的溫柔,皎月一樣的清傲,還有七竅玲瓏心的聰慧和善解人意,縱然太多的庸脂俗粉環繞,於他又有何益?
鳳眸轉為溫暖幽邃,他上前將葉棠棠摟在懷裡,手指點著她略微乾涸的唇,而後輕輕覆上,滋潤溫暖著她的緊張和恐懼,慢慢安撫著那株不安的幽蘭草。
“棠棠,你可信我?玄燁發誓,永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棠棠,誰都不可以。”
是啊,誰都不能傷害棠棠,除非他不在,否則誰都不可以。
葉棠棠望著那雙墨黑幽沉、令人心安的鳳眸,想著在噩夢裡,摟住她,將她帶出那荒涼困境的小皇帝,就是這樣溫柔又如山一樣可以依靠,不由點點頭。
“我信,棠棠相信玄燁。”
少女將白皙如玉的素手放在他的手心中,手指纖長小巧,指甲是桃花粉嫩,小皇帝心中不知為何,如浪般湧出一股強大的保護欲,這種感覺讓他心神恍惚如癡如醉。
“棠棠。”細碎的吻不斷落下,綿綿密密,如雨落花間,如柳綿隨風天涯。
玄燁一個晚上都不曾離開,直到葉棠棠沉沉睡去,他依然握住她的手,心裡默默想著接下去的事情,三個月後的冬祭日,他會宣召鼇拜入宮,然後用訓練許久的布庫少年,擒獲鼇拜,再將鼇拜的黨羽一網打儘。
隻要再等三個月,他會大權完全在握,他會成為大清真正的天子,不管宮裡宮外,沒人可以左右他,威脅他。
鳳眸靜靜望著懷裡熟睡的少女,長長的眼睫覆在眼瞼,清麗秀妍,再等三個月,他就可以立她為後,她會完完全全屬於他,再也沒人可以傷害她。
思索片刻,宮裡不能再讓棠棠待下去,不管是不是祖母,這宮裡危機重重,防不勝防,不如讓棠棠住在曲院風荷,那裡的守院侍衛和嬤嬤們都是自己的心腹,可以保護她。
於是第二天一早,小皇帝便吩咐趙昌將曲院風荷打掃乾淨,葉棠棠從宮裡回到曲院風荷,住在熟悉的地方,她覺得整個人輕鬆愜意許多。
小皇帝每日上完早朝,批閱好奏折處理完國事,便會來曲院風荷看望她,葉棠棠終於離開紫禁城,雖然是暫時的,依然心情挺好。
她心情好,對小皇帝也很好,會陪著小皇帝聊天,唱曲跳舞給他看,也會做些佳肴點心給他品嘗,一時之間,小皇帝覺得曲院風荷就是溫柔鄉,但願長醉不願醒。
小皇帝這幾日心情不錯還有一個原因,便是好幾日的早朝,鼇拜都沒有出現,隨他一起銷聲匿跡的,還有牆頭草遏必隆,簡直是賞心悅目清心寡欲一般的存在。
隻是玄燁沒有高興幾天,這一日他下朝後,在乾清宮批閱了一會奏折,正想去曲月風荷,趙昌苦著臉進來回稟,“皇上,鼇中堂求見。”
這貨來做什麼,打攪自己的好心情,玄燁覺得心情晦暗起來,皺了皺眉頭,斂去眸中的厭煩,神情平靜從容,“宣他進來。”
鼇拜如往常般,昂首闊步的進來,隻是罕見的,臉上少了些囂張跋扈的神色,躬身行禮,“奴才見過皇上。”
“起來吧,鼇中堂今日來,有何事?”小皇帝笑意盈盈問道,心裡恨不能將鼇拜一杯鴆酒送上天。
鼇拜起身後,不知為何神情有些怔忡,好一會才回過神,鷹目上揚望著小皇帝,“皇上,老奴有一事稟告,還請皇上立刻下旨操辦。”
小皇帝心裡突然不安,他清咳一聲,“你說。”
“皇上既然立了小女為後,小女如今已及笄,奴才懇請皇上迎小女入宮,大婚。”
小皇帝一震,果然是這件事情,原來他立後之後,將大婚的日子一拖再拖,欽天監也領會皇上和太皇太後之意,什麼這個月會衝撞貴人,下個月有天象不適宜之類,拖了一月又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