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韻琪捏緊了筆,微垂著腦袋。
擺在她麵前的是兩張課程表。
終於,她的筆尖在下周五的馬術課上頓住了。
藍雅高中所開設的運動項目中,高爾夫和馬術課設在每個月最後一個周五的下午,需學生自費參加的選修課程。
因馬場距離藍雅高中較遠,因此中午吃過午飯開始,提前報名過的學生會乘坐學校安排的大巴前往馬場,由專業馬術教練授課。
手機響了一聲,駱韻琪拿出看了一眼。
是蕭泠發過來的一張圖片。
駱韻琪點開圖片,是下周五馬術課的報名名單,上邊赫然有著江聖遙的名字。
駱韻琪眉梢微挑,扭頭看了眼蕭泠。
蕭泠笑著朝她晃了晃手機。
駱韻琪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唇角微勾。
放學鈴聲響起,學生們開始收拾書包。
身邊人嘀嘀咕咕說著些什麼,駱韻琪還聽到了沈又安的名字,她下意識回避,讓自己不要去注意。
沉默的收拾好書包,駱韻琪走出教室。
蕭泠小跑著追上來:“韻琪,你看沒看論壇,什麼校花,我看沈又安現在成笑話了。”
語氣毫不掩飾幸災樂禍。
駱韻琪愣了愣:“什麼?”
她從昨天開始就沒上論壇了,想也知道論壇裡都是怎麼諷刺她的,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蕭泠看她一眼,笑著給她解釋了一遍。
“……沈又安以為成了校花,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還鋼琴獨奏,她摸過鋼琴嗎?還是跟秦弦歌彈同一首曲子,秦弦歌可是有鋼琴十級證書的啊,她瘋了吧。”
駱韻琪喃喃道:“鋼琴獨奏?”
然後她自己就先笑了,“她不該是這樣自大的人……。”
蕭泠冷笑一聲:“我看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以前隱藏的太好,想在鋼琴上比過秦弦歌,純屬做夢,我們就等著看笑話吧。”
駱韻琪唇角微彎,眸底掠過一抹冷笑。
沈又安,這是你自找的。
憋了一天,總算有一件開心的事了。
她抬頭,看著天邊的火燒雲,端雅的麵容上掛著柔和溫善的微笑。
落入眾人眼中,心不自覺的偏了一點。
沈又安不會鋼琴,卻偏偏自大發言,挑釁有鋼琴十級證書的秦弦歌。
這個校花看來要變成笑話了。
而駱韻琪,可能大家都誤會她了吧,也許那件事真不是她做的。
她的好朋友蕭泠給她刷票,似乎也無可厚非吧。
人的心就是這樣,永遠以自我意誌為轉移。
~
“沈又安,你給我站住。”
高雨萼氣勢洶洶的追上她,“你給我解釋清楚,你到底想乾什麼?”
沈又安無辜的眨了眨眼。
高雨萼滿肚子氣一下子就癟了,她無奈道:“行吧,反正都誇下海口了,我們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報個速成班。”
話落拉著沈又安的手就走。
沈又安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高雨萼恨恨的瞪著她:“一個月後,你要是彈不會幻影,我就跟你絕交。”
“這麼嚴重啊。”
“你彆不當回事兒,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都被黑成碳了,都等著一個月後看你笑話,秦弦歌不安好心,我沒想到你真的上鉤了,到時候她直接越過彩排,把你塞進舞台上,當著全校師生和領導的麵,這就是公開處刑啊,沈又安,你的所有名聲都將毀之一旦,這就是你這輩子最大的黑點。”
高雨萼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一個誇下海口沒有自知之明的人,不管曾經的成績有多優秀,一旦被貼上標簽,口碑就完了。
沈又安沒有家世作依靠,她隻有藍總的欣賞和厚愛,若一旦令藍總厭惡,是會直接影響到她的前途的。
沈又安挑了挑眉,娛樂圈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黑紅也是紅,隨便罵,我又不會少塊肉。”
前世的沈又安連呼吸都是一種錯,她分明什麼都沒做過,卻被造謠的不堪入目,謾罵鋪天蓋地,各種汙言穢語都有,沈又安那時候一度堅持不下去了,數次半夜站在天台上,想跳下去尋求一個解脫。
“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一道沙啞的嗓音幽幽落在耳畔,像是一個在懸崖邊行走的人,帶著一種孤懸的麻木和冰冷。
天台的風很大很大,那個聲音很快消散於風中。
長發被風吹的狂亂飛舞,遮住了眼眸。
她驚惶回眸。
那是個全身包裹在黑夜裡的人,沈又安看不清臉,輪廓瘦削,身材很高。
“如果你從這裡跳下去了,這個世上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你,你的死隻是這人世間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不要再說了……。”她捂住耳朵崩潰的大吼。
這殘酷又紮心的事實。
“所以你要活著,即使苟延殘喘也要活著,你要記得那些傷害過你的人,記住那些罵你的臟話,你死了,隻會讓他們拍手稱快,這是最愚蠢的選擇。”
“咬咬牙,再堅持一下,熬過去,總有一天,你會驕傲的轉身,你會慶幸,自己還活著。”
男人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一種溫柔的誘惑,像哄一個迷路的孩子回家。
獵獵寒風中,男人朝她伸出了手。
沈又安下意識伸手,男人的掌心寬厚而溫暖,一瞬間讓她回到記憶深處那個散發著溫暖燈光有爸爸媽媽的家。
男人抓著她的手往下一拉,猝不及防間,她跌落於一個寬闊的懷抱裡。
乾淨的青草氣息混著淡雅的煙草味兒撲鼻而來。
不難聞,甚至很清新,這個味道她記了很多年。
男人紳士的後退一步。
她抬頭,卻看不見男人的臉。
他真的很高,也很瘦,沈又安一米七二的身高,隻到他的肩膀。
男人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塞進她的手心。
“生活很苦,但偶爾需要一點甜。”
“天台很冷,早些回家吧,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是個好天氣。”
男人轉身離開,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寒風中。
沈又安攤開掌心,是一個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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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籠,沈又安莞爾一笑,抬頭看了眼天邊。
深藍的天幕下,紅霞如火,錦繡燦爛,灑落萬裡河山。
深吸一口氣,她無數次慶幸,自己還活著。
“喂,沈又安,你怎麼了?”
沈又安笑了笑:“我想吃棒棒糖。”
高雨萼抬手摸了摸沈又安的額頭:“沒發燒啊?”
縮回手嘟嘟囔囔道:“你給我等著。”
話落鑽進了路邊的便利店。
柳潤熙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需要幫忙嗎?”
沈又安踢著腳邊的一顆小石子,頭也不抬的說道:“不用,我搞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