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珠嬅點點頭:“是蔚管事的遠房侄女,她有什麼問題嗎?”
“據當夜值守的護衛所言,是朱醫生拿了酒肉給他們,他們一時糊塗,吃了酒醉倒,玩忽職守,這才釀成大禍,而來自葳蕤軒的竹青酒,是蔚來管事送上後山的。”
蔚來趕忙擺手:“絕對沒有的事,那天晚上我一直在院裡待著,哪裡都沒去,夫人您可以給我作證。”
“沒錯,那天晚上他並未去後山。”
蔚珠嬅忽然回過神來:“是這個朱可可放的火?”
吳軍看向蔚來:“蔚管事,你確定她就是你的遠房侄女嗎?”
蔚來一臉焦灼,“我現在就去查。”
話落匆匆離去。
蔚珠嬅想了想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朱可可用酒賄倒了當值守衛,還毒啞了郭翠的嗓子,把她丟進了後山的雪地裡,然後製造了一場大火,帶著老夫妻逃之夭夭?”
吳軍垂首:“一切隻是猜測。”
蔚珠嬅微微一笑:“吳隊長,如果真是如此,那你的失職之罪就大了。”
吳軍單膝跪地:“屬下願受任何責罰。”
蔚珠嬅轉而問道:“這件事你告訴先生了嗎?”
吳軍回道:“還沒來得及。”
蔚珠嬅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悠悠道:“那就永遠彆告訴他。”
吳軍猛的抬頭。
夫人那張秀美的容顏掩藏在氤氳的茶霧後,令人看不真切。
“那人明明有機會要了當值守衛的性命,就連郭翠也隻是毒啞了她的嗓子,後山那樣的地方,凍一夜還留有一口氣,你覺得會是意外嗎?”
吳軍說道:“她不想傷及無辜。”
“她的目標從始至終隻是救出那對老夫妻,如此,我們不如遂了她的願。”
“可是夫人,那人既能悄無聲息的穿過四季山莊的防衛,足以證明對方能力不俗,這樣的人若不查明,對虞家始終是個隱患。”
“可以暗中去查,但不要讓先生知道,否則你覺得你這個護衛隊長還能繼續做下去嗎?”
吳軍內心隱忍掙紮著。
蔚珠嬅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很忠心,虞家有你是虞家的福分,但你覺得有能力又有這個信念救出那對老夫妻的,這世上還能有幾人?”
吳軍想了想,雙眼猛的大睜:“是蕭……。”
蔚珠嬅眯了眯眼。
那個姓氏如同桑字一樣,在虞家是絕對的禁忌。
吳軍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內心已明了幾分。
“吳隊長,知恥方能後勇,我反而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壞事,這證明我們虞家的守衛還有漏洞可鑽,吳隊長,你守衛虞家很多年了,先生也信任你,你與其在這裡自責悔恨,不如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加強防衛,不要再給宵小可趁之機,如此放對得起先生的信任。”
吳軍聽明白了蔚珠嬅的言外之意。
不管忠心還是私心,這件事隻能私下查,絕不能捅到先生麵前去。
“謹遵夫人教誨。”
蔚珠嬅笑了笑:“吳隊長,你是個聰明人,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你知道。”
吳軍低垂著腦袋,恭敬之態畢露。
“好了,你下去吧,沒事不要來我院裡。”
吳軍退出了門外,他回頭看了眼屋內窗下靜坐的女子。
夫人掩飾那麼多,說白了就是憐憫那對老夫妻,想放他們一馬,否則若按先生的性子,必定要嚴查下去,繼而牽連出一批人,他這個護衛隊長首當其衝。
虞家人一脈相承的狠毒,這點吳軍很早之前就看明白了,倒是這位柔弱的大夫人,令他意外。
是與虞家人截然不同的柔軟善良。
女子歎了口氣,秀美的眉眼間憂鬱之色若隱若現,更為她平添幾分溫柔婉約的風情。
大夫人在虞家格格不入,就像一隻入了狼群的綿羊。
但其實,大夫人隻是看著柔弱,她剛才那番話,足可窺見骨子裡的堅毅與傲骨。
吳軍意識到他已對大夫人表露出太多想法,心神一凜,快步離去。
蔚珠嬅歪在靠枕裡,耷拉著眼簾。
是憐憫那對老夫妻嗎?
她不知道。
如今看來虞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一時的繁華算得了什麼,虞家從上到下,從老到少,沒一個有德行的,如窮人乍富一般,拚命的斂財斂權,把仗勢欺人這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老夫人倒是享了一輩子福,可老了,顛症纏身,夜不能寐,孝子賢孫也都各懷心思,哪個肯侍疾床前,還不是傭人端屎端尿,這樣的孝順裡摻雜了幾分真心。
佛家有雲,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作惡者必得惡報。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依她看,這就是老夫人的報應,雖則這報應來的遲了些,但到底是來了。
老夫人最掛心的就是後嗣,虞家年輕一輩隻有若歡一個孩子,還不是祖母最期待的男孩。
她覺得,祖母等不到長孫了。
絕嗣,這就是虞家和虞老太太的報應。
她想到昨夜虞弗笙偷偷摸摸接的那個電話,虞家一定出了更大的事。
她隱隱感覺到,有一張細密編織的大網正緩緩籠罩在虞家的上空,虞家的每一個人都逃不掉。
她沒什麼本事,卻格外的相信因果那一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微薄之力,替虞家、不替她的女兒償還一點點罪孽。
如果神佛有眼,希冀她的這點善根能惠及到她的女兒,免於這場孽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