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謙心中卻不願,如若他猜的沒錯,若是謝夢華知曉檀州暴亂,必然會想辦法出城尋去檀州,那謝文軒此刻應該已將她的身世全數告知了她。
若是婚事在上京操辦,長孫輔礙於禮數也會攜夫人出席,屆時他擔憂謝夢華見到柳月華會心中不快。
想到此,他開口道,
“夢娘畢竟是謝文軒之女,若是案子剛了便大操大辦,怕不是太好。不若便在媯州操辦可好,待到媯州事畢,我可帶著夢娘回上京宴請賓朋一番。”
“現下想起來不好了?”
裴延開口道,
“你以為聖人為何對這賦稅貪腐一案態度如此模糊,你以為女聖人叫你查貪腐一案便是真的叫你查清這裡麵的真相?哎,我在朝為官多年,早已身心俱疲,若你能早些替我分憂,我何至於到如今還要與長孫輔鬥來鬥去?”
裴昭謙心中明了裴延所言非虛。
媯州貪腐一案牽扯到了周邊幾個下屬州縣,能這般大張旗鼓的從賦稅上做手腳,若是沒有朝中高位之人做靠山,孟時遷一個小小的明府怎敢?
他一開始隻是猜測,直到遇到了謝夢華,知曉了那些賬目和流往上京的巨額錢銀,還有他實地看過的媯州土地,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一個問題。
可他卻差一個關鍵的點將這些證據都串在一起。
直到謝文軒與他說了謝夢華的身世,他才知曉為何謝文軒冒著殺頭的風險要做出那樣的事情。
長孫輔掌管朝中財政,再想到他在安西四道曾往朝中調集糧草卻未果之事,這所有的事便都說得通了。
朝中前朝遺老甚多,藩王貴族也是比比皆是,朝中要供養這些貴人,所耗費的錢銀一年下來也是一筆巨款,連年如此,國庫早已空虛。
是以為何吐蕃幾番挑釁,朝中眾人皆讚成和談,便是這仗無錢可打。
女聖人早已想勵精圖治,改變這朝中的陳舊風氣,想將那些朝中的蛀蟲一一清理乾淨,卻礙於聖人總是睜一眼閉一眼,很多事便無法往下進行。
是以女聖人才借安西四道調撥糧草未果之事將裴昭謙調離,叫他往媯州查貪腐一案,雖說是叫他查清其中真相,卻隻是給聖人一個提醒,想叫他明白朝中改製是箭在弦上,迫在眉睫之事了。
他往日隻想著能回安西四道過那上陣殺敵,肆意暢快的日子,卻從未想過有一天這裴家下一代中仍需有人在朝堂中理清這天下之事。
“伯都,我知你還想回安西四道,可如今貪腐一案之後,你再想回去怕是難了……”裴延歎息一聲,
“女聖人手中無人,又急需改製,你便是他現成的一把刀。貪腐一案不過是將你開了刃,叫那些貴族遺老們都警醒著些!伯都,伯父的話放在這裡,從明日開始,這朝堂你算是脫不開了!”
裴延的聲音隨著腳步漸漸遠去,消散在夜色中。
裴昭謙坐在那裡沉思良久,才自斟一杯,往日他厭煩朝堂中的爾虞我詐,被逼無奈才離了安西四道。
這一年做再多的努力都不過是想重回那裡,可卻沒人知道,除了想遠離朝堂中的紛紛擾擾,他回安西四道的另一個原因,便是想再遇見那奶凶奶凶的小女郎。
他曾再回甘州,卻得知她已去了媯州,從她留在甘州的親眷口中得知她每年都會回甘州尋訪鋪麵,他便每年去一趟甘州,卻與她錯過了好多年。
他以為他們二人無緣,便將一顆心都放在了邊鎮軍中,直到他離開安西四道回了朝中,在媯州重遇到她,一切便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今,那女郎已在身旁,若是留在朝堂,倒也心中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