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之疽!”他沉聲道,“剜了也好。不破不立。”
沈晏清立於台下,雙眸平和。
沈閣老穩若泰山,“終究,你應和女帝更親厚。她既封你做輔國公,托付了江山社稷,又認你做兄長。這番真情,不可辜負。”
沈晏清抬眼,眸光裡全是難解的疑惑,“可是孩兒猜不透她在想什麼?祖父認為她是昏君嗎?”
沈閣老沉吟了片刻,“不要聽她說了什麼,而去看她做了什麼。”
他撫著須,胸有乾坤道,“女帝看似昏聵,實則步步都行的大智若愚。這一點上,閹人揣摩的要更透徹。”
沈閣老將手中的筆,安然投進筆洗裡,瞬間攪渾一盞清水。
他似無意說,“隻是有一件事,老夫未想明白,她為何要跟裴公子逃走?”
沈晏清似腦子轟然被通了一下,但又抓不到任何線索。
他頓了一下,又問,“那謝安能留嗎?”
沈閣老悠然洗筆,“這棍子在渾水裡攪時,能卷起底裡的汙垢,可換了清水後,這汙濁的棍子,反而會弄臟一盞好水。”
他歎了一聲,“鐵腕鎮亂世,無為治太平!天下至清,剾刀就該生鏽嘍!”
沈晏清暗下雙眸,是啊,她大智若愚。她一眼就看出了,那用刀之人,最後會嫌刀子血汙。
那她先前種種,是為纏他入局?還是為保下刀子?
他忽就脫口而出,“可女帝跟謝安情義更深厚。”
沈閣老抬眼看他,目光如炬,洞悉明達,
“女帝無力,隻能和閹人綁在一條線上。閹人生,她的皇權就穩。閹人死,她必定再落於他人之手。”
沈閣老慢慢說道,“老夫倒覺得,裴公子才是她真正倚仗的心腹。她前次出逃,總像是要逃脫閹人手掌。如今,大約是和閹人達成了什麼一致。”
沈晏清驀的抬頭,眼眸漸漸亮起。
是啊,先前他為情所困,頭腦昏堵,竟未去想過她身下處境。
傀儡帝王,怕奸宦又要籠絡奸宦,自然,也同樣忌憚權臣又要籠絡權臣。
她所做,一直都是傀儡求生的本份。所以她怕,她不信任!
他頭腦一下清明,須得,先給她安心。
去做予她堅實安穩的大地,而不是對她操控掠奪的命天。
沈閣老洗好筆,又一隻一隻的掛好。
嘴裡吩咐,“你先去吧!”
沈晏清恭敬告退。
沈閣老拿起一隻上好的狼毫,用絹布輕輕擦掉水汽。
影風卻瞬間閃至了。
他恭敬立好,“祖父。”
沈閣老問,“神機營可已儘在手中?”
影風驕傲答道,“不光神機營,孩兒與新任的神樞營指揮使何英也已成莫逆之交。從龍之日,孩兒有把握策動。”
沈閣老點頭,“名正言順,隻需登高一呼!”
影風問,“祖父到此時,還不告訴表哥?”
沈閣老細致擦整著毛筆,熙和自若道,“你表哥是百慮攢心之人,腦內雜思太多,非到水到渠成之日,先不告訴他,免得他又暗裡想七想八,礙手礙腳。”
影風喜道,“祖父也認為我比表哥穩重?所以事情都交給我辦?”
沈閣老皺眉直言,“隻因你腦子簡單,做事純直,不會多想,也不會多乾。”
影風訕訕道,“祖父,究竟何時水到渠成?”
沈閣老答,“快了。隻差一枚棋子還未到位了。”
又向影風擺擺手,“你先去吧!”
影風霎時消失。
沈閣老踱回書案前,背後是一幅比書案還略大的千裡江山圖。
隻見他拿起剛才的狼毫,筆酣墨飽,遒勁有力的潑墨寫下一字,
“淵”。,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