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裴知聿聽他發問,卻並不意外,反而語調平常的嬉笑答道,
“山穀夜裡又冷又黑,陛下膽小害怕,不敢自己睡。後來又挖出了死人骨頭,她就更怕了,要我在跟前替她擋著鬼怪妖魔。”
他聳聳肩,歎道,“不過是吃陛下軟飯應儘的職責,值不得多大的事兒。”
沈晏清眼裡閃動著幾絲不明情緒,而後隨意又問,“硫磺石可夠了?”
裴知聿高興答道,“夠了。說來還要感謝大哥引薦的裘真人。他見多識廣,還能嘗土辨礦,頗神。”
裘真人此時也正巧安排完硫磺石過來,恭敬朝沈晏清行禮。
裴知聿客氣笑說,“車馬勞頓,小弟又多日未休息好,今日就不陪大哥了,先告退了。”
說罷,滿麵笑容拱拱手,匆匆回宮。
裘真人低聲道,“公子。”
沈晏清淡淡道,“先回府吧!”
回府馬車上,裘真人詳細說了行宮發生之事,但恩露寺裡,錦衣衛把著不讓進,他也不知裡麵細節?
隻知道和尚全部被殺,太後被禁足於皇寺。
沈晏清闔著目,靜靜聽他言語。
裘真人聲色陰寒,“二十年前,曾有西域魔教的妖僧,喬裝扮作傳教高僧入宮講法,所言魔佛佛典,俱是令人發指之言。彼時,皇後娘娘生子不足一年,卻在妖僧入宮又被驅逐後,離奇身亡……”
裘真人冷笑,“山人從那時起,便精研佛法,卻始終不知這魔教出處。如今隻成了這非僧非道的白蓮真人,隻求普化清士,廣行善舉,以慰皇後仙靈。”
沈晏清睜開眼睛,“真人是懷疑姑母之死有蹊蹺?”
裘真人默了片刻,開口道,“公子,我想審趙太後。”
沈晏清頓了頓,“如今皇寺也是閹賊之人把守,真人如何能審到?”
裘真人道,“閹賊密審妖僧後,就將趙太後關在皇寺,想來是審出了內情。”
他冷嗤,“不過因為太後是女帝生母,他為了照顧女帝臉麵,也為了將女帝捏的更緊,便選擇息事寧人罷了。”
他語調冰冷、緩慢,咬著牙,“否則,那廟裡和尚既然都殺儘了,為何偏偏留下趙太後,且還禁足?”
沈晏清沉著臉道,“閹賊惑君已久,是不能再留,但姑母死因我自會去查。真人初來乍到,先多歇歇吧!”
裘真人恭敬低頭,將臉藏進陰影裡,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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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聿在宮外尋了處空闊的院子,領著裘真人和太醫封鶴林一道提取硫磺。
這封鶴林也不過二十多歲,據說是藥王傳人,醫術不知,但對藥石頗有研究,還會煉丹,先前就是給先帝煉丹進的太醫院。
他生性低調,不多言,也不多事,所以一直能在太醫院裡苟著俸祿。
裴知聿找他,也是因為他是太醫中,唯一懂些化學之人。
而且這人看著也算老實精細,不聒噪。
提取硫磺一事,說著簡單,但是對於原材料匱乏的古代來說,也是重重困難。
裴知聿為了這事兒,整日忙的顧不得回皇宮。
扶搖回宮後,先找裴尚書來問了問情況,知曉目前種牛痘一事尚且順利,而首輔已命人在五十裡外搭了大量帳篷,準備收留災民醫治。
她既放了心,就開始無精打采,連日昏睡,也不上朝。
沈晏清來求見了幾次,她懶得應付,一概隻拒之門外。
謝安倒是日日來看她,滿皇宮都是他的,也攔不住他進來。
他瞧著她懨懨的,滿心擔憂。
沒兩日,謝安果然要帶她出宮散心。
本來裴知聿不在,她也不想去,但被謝安硬抱著上了馬車,也就隨意了。
謝安今日沒有騎馬,從皇宮裡,就一直坐在馬車裡陪她,一臉憂心忡忡。
扶搖從窗子伸頭看了看,今日隻跟著幾個便衣的錦衣衛,竟然沒擺皇帝出巡的架勢?
這不合謝安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