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仿若未聞,隻低頭擺弄著花茶,擺弄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眸裡瞳仁明晰如鏡。
“呂姐姐剛才問了何為人權?”
她托著腮,蹙著眉,似在思索。
“人權?就是不論男女、種族、出身,人人都有生存的權利,都有平等自由的權利。”
“尊重女性,就是尊重女子生而為人,擁有和男子同樣的權利。例如科考、休夫、工作……”
“女子應是獨立自由的,絕非男子附屬品,她隻屬於自己。”
“她有權利決定自己要過怎樣的生活,要選怎樣的伴侶。”
“或者如同呂姐姐這樣,也可選擇不嫁人而投身於工作,在都是男人的朝堂裡,大殺四方,不輸任何男人。”
呂良玉沉默了。
自古女子被要求賢良淑德,貞孝恭順,三從四德。
她活了兩世,上一世也是深受其害。
她那時嫁入袁家,恭順謹慎,忍受丈夫養一屋子鶯鶯燕燕,忍受婆母百般刁難,最後守寡也是老老實實呆在家中。
是殿下,堅持唯才是舉,才讓她一個守屋的寡婦,也能入內閣。
此後,她才有機會見識廣闊、一展抱負。
她向來視此為再造大恩,終生勤勉事國,一日也不敢懈怠。
可陛下今日卻說,這是女子本應有的權利。
呂良玉眸色微動,鼻翼翕合。
她,為這言論,深深觸動。
扶搖溫溫柔柔喝了口茶,歎口氣,
“朕,貴為女帝,尚且不得自由。天下女子,又何其艱難?”
呂良玉心緒微動,她接著問扶搖,她想繼續從扶搖口中,聽到耳目一新的答案。
“殿下疼愛你,連皇位都甘心相讓,這樣也不夠陛下感念動容嗎?”
扶搖輕笑,“呂姐姐,雪中送炭才是恩。若你不冷,大熱天的,給你捂一屋子碳,你要嗎?”
“送人不需要的東西,卻要人感念動容,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而且呂姐姐也看到了,朕這皇位是真的嗎?朕指的動門口的一個禁軍嗎?”
“朕連見裴裴一麵,都難成這般。”
呂良玉想了片刻,安慰扶搖,“殿下說,過幾日,等蕭王一走,就解了陛下門禁。”
扶搖歎氣,“他就是怕我選蕭王。”
呂良玉蹙眉,“陛下眼中自由為重?”
扶搖點點頭,“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朕渴望自由選擇命運,而非被迫接受安排。”
“人啊,都該自己選擇喜歡的生活方式,或勤勉,或懶惰,或獨自生活,或和旁人一起生活。”
扶搖伸手給呂良玉續上茶水,
“就如呂姐姐,可以選擇退婚、入內閣。”
“不過。”扶搖噘著小嘴,吹了吹自己杯中的茶水。
“朕已經習慣了。反正是一直被人捏在手中。雖初心未改,但這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吧!”
她懶洋洋伏在桌上,望著窗外的綠竹,
“終究,朕是胳膊,擰不過燕扶蘇這大腿。”
呂良玉頓在那裡,手指箍了箍手中的杯子。
她腦子裡在細細品味這些離經叛道的言語。
扶搖回過頭來,又嬉笑著給呂良玉提建議,
“呂姐姐,你換個名字吧!那樣吵架更厲害!”
“什麼……?”
呂良玉有些跟不上她跳脫的腦子。
“叫呂勝男。吵架要快狠準,要永遠勝男人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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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裴知聿一大早就到了宮門。
他一身天青色襴衫,飄逸瀟灑。
他出門一趟,清減了不少,如玉的麵龐變得清雋,眉目因著過得艱苦,也染上幾分憂鬱。
舉手投足之間,竟有了幾分仙風道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