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8月25日,白越離家出走第35天。
離開學越來越近,日子過得越來越提心吊膽。
從江前暮雨配音工作室出來,還沒走到電梯門口,白越已經跟做賊似的,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隻露出一雙隨時提防四周的眼睛。
如果不是現在天還熱著,他估計會把自己包得更嚴實一些,杜絕一切會被找到的可能。
剛才的試音,江老師挺滿意的樣子,不知道製作方最終會怎麼決定。如果入選了,至少接下來大半個月的活兒是有著落了。
這躲躲藏藏的日子,沒法兒拋頭露麵去找戲拍,躲在幕後配音是他最後的快樂源泉,也是他現在維持生計的經濟來源之一。
至於另一個經濟來源……
走到電梯門口,白越壓了壓帽簷,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是時候去乾另一份工作了。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電梯上上下下的,裡麵的人難免魚龍混雜,白越謹慎地微微低著頭,確保彆人看不到他的臉,才邁腿踏進去。
“白越!”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喚,把一隻腳剛踏進去,整個人處於戒備狀態的白越嚇得汗毛豎起!
壓根沒顧得上看是誰,脖子一縮,收回腳,轉過身,“咻”地一下就往回逃竄!
“我靠!你跑什麼?!”
那人一愣,拔腿就追,手臂一伸,快速勾住了白越的脖子,強製白越停了下來,手裡拎著的東西晃啊晃地靠在白越的胸口,隻隔著一層布料,冰冰涼涼。
白越低頭瞥了一眼——一杯奶茶,是友非敵。
莫名得出了這個結論的白越冷靜了下來,才後知後覺得發現那聲音分明就是熟人的,真是神經太過緊繃,自己嚇自己,太誇張了。
隨手拉下口罩,深深吐了口氣,白越才扭頭,白了發小任頌傑一眼。
剛才任頌傑這一嗓子,引來了不少注意,白越又壓了壓帽簷,拉著人往角落裡躲了躲。
“你怎麼在這裡?”
本該在寧市待著的發小突然出現在華市,可不得把他這個離家出走的人嚇一跳!
任頌傑也是被他一驚一乍的樣子嚇得不輕,一臉懵逼。
“這不是快開學了嗎?我提前回學校幫忙,順便和新學弟學妹麵基,再順道來看看我舅,正好也看看你。剛才過來的時候你在試音,我下樓去給你買一些些奶茶了。”
開學……
聽到這兩個字,白越就腦袋疼。
他原本和任頌傑一樣,是華市華丹影視學院的表演係學生,開學就大三了,懷揣著一顆表演夢。
可是今年暑假的時候,他的夢碎了。
他媽為了逼他和同父異母的哥哥爭白家繼承權,趁他爸出國不在家,沒經過他的同意,硬是找關係幫他轉學轉專業,讓他去攻管理。
當初努力考上的華丹,就這麼沒了。
白越自認自己一直是個乖寶寶,從小為了得到哥哥的關注,為了滿足媽媽的期許,做什麼都是乖乖的,力求讓大家都能滿意,讓家裡和和氣氣。
乖了這21年,遲來的叛逆終究因為這最後一根稻草,爆發了,且爆發得非常徹底。
“你這個時候來看我是想要我命?有沒有人跟著你?”
白越神經又緊繃了起來,往任頌傑背後張望著。
他這一個多月,換手機卡、換所有社交網絡號,隻跟這發小還保持著聯係,家裡人找不到他,未必不會在任頌傑身上下功夫,比如派人偷偷跟著任頌傑之類的。
任頌傑:……
“放心吧,我很小心的,我說你是不是神經質了?一驚一乍的,可不像你啊,你這樣很嚇人啊白越!”
白越:……
的確是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之前還好一些,畢竟暑假,也許家裡人沒怎麼當回事,現在臨近開學,家裡肯定會加大追查力度,不得不防。
“再這麼下去,離神經質不遠了。”
白越歎息著,又想把口罩戴上,隨後一愣,把口罩拿下來前後看了看,皺眉。
“我都遮成這樣了,你怎麼一眼認出我的?”
任頌傑嗬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著他——180帥小夥兒,一身深藍色休閒連體褲,七分袖,九分褲,露著腳踝,赤腳穿著一雙小白鞋。
連體褲or背帶褲小白鞋=白越標配
“你的穿衣風格還能再明顯一點嗎?初中那點事記到現在呢?再怎麼說,離家出走也該換個風格吧?你這太好認了,還都是你哥親自設計款式的。”
“窮,省錢,”白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又把口罩戴好,淡淡地道:“你要沒彆的事,我去賺錢了。”
任頌傑:……
“彆啊,奶茶不喝了?情報不要了?去茶水間坐會兒唄。”
白越看了看那杯特大杯冰奶茶,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終是跟著任頌傑往江前暮雨工作室的茶水間去。
這次離家出走,發小幫了他很多,比如新的手機卡就是任頌傑幫他辦的,再比如在這裡的配音工作,也是任頌傑介紹的——工作室老板江前老師是任頌傑親舅。
離家出走容易,在外謀生計卻難。
當初覺得危險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地方,所以選擇了華市,但終究還是得躲著,沒法拋頭露麵。對於科班出身、台詞功底全係最牛還是網配大神的白越來說,配音自然就成了最好的臨時選擇。
“得了,看江老師的樣子,那角色又是清越的了吧?”
“未必,這不結果還沒出來嗎?乾嘛漲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未必啥啊!軒哥都爭不過他,何況我們這些實習生?不過是一個臨時工,江老師寧可選他,也沒選一手帶出來的軒哥!吃錯藥了吧!”
“你小點聲!《聲聲入戲》那個動漫江老師本來就非常重視,範忱軒自己飄了,仗著攀上了莫少,目中無人,拖累進度,江老師也是忍無可忍才把他換了的。”
“說起那個莫少我就想笑,軒哥被換了之後帶莫少來撐場子,結果那莫少看到清越愣是走不動路了,那清越肯定是賣屁股的!”
“靠!”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的任頌傑火冒三丈,衝進去就是一聲憤怒的大吼。
茶水間裡正八卦著的三人被任頌傑嚇了一跳,隨後看到慢悠悠地晃進來的白越,更加尷尬。
沒有什麼事情是比背後說人被卻被當場抓包更尷尬的了,何況都是江前暮雨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縱使心生嫉妒,也沒人真的想撕破臉。
“你們剛才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任頌傑把手裡的奶茶往桌上一放,活動了一下筋骨,一副隨時開戰的樣子。
都是今年暑假進來的實習生,並不知道任頌傑是老板的外甥,隻當是白越帶進來的朋友。
那個說白越賣屁股的,嗤了一聲,“你誰啊?”
“你爸爸!”任頌傑說著,真的要上前揍人。
白越忙拉住了他,擺擺手讓他退後,自己走向了那個說他賣屁股的人。
邊上的兩人剛才倒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此時見情況不對,尷尬地笑著,手微微抬起,一副隨時準備勸架的樣子。
白越沒理,一步步靠近,逼得那人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撞到了休閒吧台上無路可退。
“勸你彆在這裡動手,大家臉上都不好看。”那人佯裝鎮定地勸著,微顫的麵部和聲音卻暴露了他的忐忑。
白越淡笑了一聲,伸手拉下口罩,拍了拍那人的肩,“彆怕,開個價吧。”
“什麼價?”那人被問得一臉懵。
“買你屁股的價,”白越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那人的臀部,“我還從來不知道屁股是能賣的,你這兩瓣怎麼賣?論瓣賣還是論對賣?”
那頭本來還氣著的任頌傑聽得樂出了聲,附和道:“肯定論對啊,論對兒劃算,說不定還是買一瓣送一瓣呢!”
“你彆羞辱人!”那人氣紅了眼,齜牙咧嘴,胸膛起起伏伏。
“這怎麼能是羞辱呢?這不是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詞兒嗎?”白越微微挑眉,一邊說,一邊伸出了手,“出售前能摸一摸嗎?確認一下是不是劣質品。”
“滾開!你是不是想打架?!”即將要被摸屁股的鋼鐵恐同直男嚇尿,被踩了尾巴似的原地蹦起,一把揮開了白越的手,趕緊跑了開。
“打啊!”任頌傑接下話,走近。
嘴上逞能,他們到底不敢在這裡動手的,本來就是他們冒犯人在先,傳出去了在工作室還怎麼混?
另外兩人怕那人衝動,趕緊一左一右摟住,尬笑著擺手。
“彆彆彆,是我們胡說八道,抱歉抱歉,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說著,那兩人架著人趕緊往外走。
白越嗬了一聲,微微揚聲道:“想通了來找我,那兩瓣我隨時收購。”
“艸……”被架出去的人一聲怒吼,卻被左右兩人生生捂住了嘴沒了下文。
那人也沒再叫,引來了圍觀可不妙,彆人問起清越要收購什麼,他怎麼回答?收購我的兩瓣屁股嗎?
那三人一走,茶水間清靜了,也不是午休時間,很少有人來偷閒。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任頌傑把奶茶遞給白越,白越也不客氣地插了吸管,背靠在椅背上,懶懶散散地吸著。
沒有什麼事能比慵懶地喝一杯奶茶更幸福了。
“沒奶茶會死星人,最近為了省錢少喝不少吧?”任頌傑喝著自己這杯,笑問。
白越沒理會他的調侃,又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估摸著自己還能坐幾分鐘。
沉默了一會兒,白越問:“情報呢?”
“啊,對,你媽最近找我的次數變多了,威逼利誘,旁敲側擊,你可得小心啊。”
這點白越能想象到,畢竟快開學了,他媽費了好大力幫他轉了大學,不可能縱容他不去上學。
“我哥呢?”
“呃……堯哥就一開始找過我,後來就沒什麼動靜了。”
任頌傑說著,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白越的表情。
白越神情淡淡,說不上高興還是失落,隻是吸奶茶的速度很明顯地慢了下來。
“咳,我說,你不願爭繼承權,對堯哥來說是有利無害,我想他或許根本不想找你吧……”
任頌傑越說越小聲,說到最後,嫌棄自己這張臭嘴,說這個乾什麼。
他知道,雖然白堯是白爸爸前妻的兒子,但是兄弟就是兄弟,白越從小就驕傲自己有個哥哥,可惜兄弟兩關係一直是淡淡的,導致白越一直特彆羨慕那些兄弟關係很好的家庭。
白越卻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吸著奶茶。
任頌傑趕緊換個話題,“白叔什麼時候回來,他回來了會幫你把學校轉回來吧?”
“他今年要在國外陪爺爺奶奶過中秋,等他回來,我媽不知道會怎麼鬨,能不能轉回來還不一定。”
“那你……”
“先這樣吧,好在華丹大三開始就可以在外接戲了,專業上落不下什麼。”
“可是接戲需要班主任推薦信,你這都轉學了,能行嗎?”
“再想辦法吧,我暫時也沒法接戲。”
白越說著,吸溜吸溜把最後一點奶茶吸完,看了眼手機時間,站了起來。
“謝謝你來看我,我得去工作了。”
任頌傑:……
“今天也有過家家工作嗎?”
“今天中元節,莫少要玩模擬約會。”
“靠……中元節也約會……”
“嗯,立秋和處暑都要約會,你敢信?”
任頌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