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娘,給我揉揉!彆推我!嗚嗚……”榻上的魚青霄氣若遊絲的囈語。
這話說出來,大夫人的眼睛就紅了。她趕緊過去給魚青霄揉著小手。心裡已是六神無主。
魚老太太的心也揪成了一團,“這麼小的人兒,竟生受了這麼大的苦處。這些人也真下得了手去!”
魚青鸞從進屋起,便不敢去瞧魚青霄。如今聽到他囈語,心裡不由的發軟。
十指指甲狠狠的摳進掌心,一直痛進了心裡。好容易她才有了在乎的人,可他們卻不放過他!夜裡的風,拂過枯椏的鳳凰木。吱呀作響。
巷口傳來打更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
榻上的人,呼吸越發的輕淺了。魚青鸞顫抖著指尖,輕撫著魚青霄漂亮精致的小臉蛋。然後,緩緩的自懷中取出一塊帕子來。
裡頭,包了一串糖葫蘆。她將糖葫蘆遞到他的枕邊,矮身低低的哄道,“青霄,姐姐給你買了糖葫蘆。”話才到這兒,她的聲音到底是哽咽了。
“那晚是你頭一次吃糖葫蘆。姐姐從不知道,原來你竟連糖葫蘆都沒吃過。這些年,你過得很苦麼?堂堂的魚家嫡子,為什麼竟會這麼悲慘。”魚青鸞深吸口氣,努力告訴自己不能哭。
青霄不會死!青霄他,隻是睡著了!喉嚨有什麼,被堵住了。一直酸到了鼻端。
榻上的魚青霄開始渾身抽搐,痛得小臉鐵青。他一抽,便讓屋裡的三個女人麵色都變了!大夫人立刻推門出去,疾聲高呼,“快來個人!不管哪兒的大夫都好!快來瞧瞧青霄啊!”
可魚府上下,哪兒還有半個大夫在?
絕望了麼?難道青霄他,真的要不成了麼?
夜,依然寂靜。
魚青鸞慢慢的解開自個兒右手的繃帶。扔落在地。有件事,她現在不做,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娘,你們守著青霄。我有事要做。”她說罷,便自轉身而去。
她每走一步,就繞開自個兒的左臂的紗布一圈。大夫人跟魚老太太見她的背影無比蕭瑟,心中也是一陣淒楚。
她一步一步的穿庭過廊,回到了魚躍苑。返身關門,找出了夜行衣。
魚大小姐這個身份有太多的拘泥,她的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到娘親跟青霄。所以,她要換個身份。
她換上夜行衣,以黑色的麵巾將頭臉蒙了,這便進了二夫人住的水魚苑。
此時二夫人正對著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們發火,她指住她們的鼻子怒斥,“我不在府裡半個月,你們就不給我好好的打掃了?怎麼?前陣子你們大小姐打了我,就以為魚府要變天了?跟你們說!這個魚府,馬上就是我陳水心的天下!”她說罷,便執了雞毛撣子,朝著她們沒頭沒腦的打下去。
丫頭婆子們護著頭臉,四散躲藏。可不管她們怎麼躲,二夫人總有法子打到她們的俏臉上!魚青鸞沒空瞧戲,她取了自鳳九那兒順來的藥,灑了一點兒在風口。
二夫人仍在拿個雞毛撣子發威,平常她教訓起這些個奴才們起來,那是連著打她們一個時辰都絕不喊手累的。可如今隻打了半炷香,她的手便抬不起來了。
“二夫人饒命啊!二夫人饒了咱們罷!”丫頭們哭著告饒。
“饒了你們?這還是落到我手裡!若是落到你們大小姐手裡,直接給你們打殺了!看見小滋的下場了沒?那就是叫大小姐打殺了的!”二夫人每說一個字,便抽人一下。
有婆子見勢不妙,趕緊疾聲呼道,“大小姐是個潑婦!大小姐是個毒婦!”
這話一喊出來,二夫人的麵色便好看了些。她衝著那婆子點點頭,笑道,“好!罵得好!你!給我站到一邊去!免了你的打!”
被點名的婆子心中一喜,這便趕緊站到一邊去。
那廂有人見罵了大小姐就能免了打,趕緊也跟著罵魚青鸞,“大小姐有口疾!大小姐長得很醜!”
“大小姐的心地就是砒霜泡出來的!誰沾著了一點兒,就會皮開肉爛而死!”
“大小姐頭頂生瘡,腳底流膿!”
“大小姐不是人!”
“大小姐會不得好死!”
“大小姐是夜叉投的胎!”
二夫人打了一陣,終於還是打不動了,她扔下雞毛撣子,笑得前仰後合。“你們這些人,今兒這話若是被大小姐聽見了,仔細你們的皮!”
她話才到這兒,人便已經軟綿綿的倒了地。“怎麼,為什麼會全身無力?”
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們也全都應道,“是啊,咱們也是全身無力。”話才到這兒,她們也一個個的軟倒在地。
魚青鸞輕飄飄的落進了水魚苑,負手輕笑,“會全身無力,是因為你們中了小爺的迷迭香!迷迭香,是居家旅行,調戲美人的必備良藥。”
二夫人剛剛才有過類似的經曆,這會子卻又碰見了個魚青鸞,心中暗叫一聲不妙!遂便咬緊口唇,身子不住的顫抖。
“前陣子我的義兄花千歲無緣無故被人在萬佛寺殺了!我今兒來,就是特地來找那個敢打殺我義兄的人。我跟我義兄素來交好,他這人心地善良,從來也沒彆的愛好,也就是喜歡采采花!但是,他絕對不會傷及彆人性命的!”魚青鸞說到此,轉了個身,又道,“可就是這麼一個善良的采花賊。竟然就被人殺了!”
“這怎麼能不叫我傷心欲絕!”她淡淡的說罷,垂眸去瞧那些個已然嚇得渾身發軟的丫頭婆子們。
這些事,都是事後八王寫信跟她說的。死去的人,名叫花千歲,此人一生采花無數。可有一條,他采花,卻從不傷及人性命。也會對受害者溫柔以待。是個人品極好的采花賊。
她給她們遞出些話去,就是叫她們自個兒猜忌懷疑。
這個時代,女人的貞潔最是容不得猜忌懷疑。
二夫人心下忐忑不安,生怕“他”會追問到她頭上,遂便咬著牙關不出聲響。
地上的丫頭婆子們,也有那日跟著二夫人一道上山的。被魚青鸞這麼一說,心裡前後那麼一聯係,便有人訝然的驚道,“那天死的其實不是強盜,而是采花賊?”
這話說出來,眾人轟然一聲大驚失色。官家女眷,途遇強盜已是駭人已極。若無有力實證,縱是清白未失,也能被流言逼得自尋短見。更何況如今遇見的,還是采花大盜!
強盜愛的是財,采花大盜愛的,可是色哪!
魚青青跟二夫人,若是論起姿色來,那必然是一等一的美人。那麼,那天,她們的清白,保得住了麼?
魚青鸞眉毛一挑,她就著燭火瞧向躺在地上的二夫人。輕笑,“哎喲,這兒竟有個皮光肉滑的美人。年紀雖然大了些,可是無妨!年紀大的,功夫好。”
她這話一說出來,眾人心裡已經明白了。
二夫人雙手護住胸前,疾聲道,“你!你竟敢這麼對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