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被利刃剖割成千萬個細小的碎片,在他二人身邊一點一滴的輕逝。魚青鸞發現她根本猜不透這個男子在想什麼,明明之前還在生她的氣,可當她還未及反應過來時,他卻突地吻上了她微暖的嘴唇。
女子一瞠雙目,身體僵如硬石。
鳳九這吻來的極為突兀,教她毫無防備。並且霸道而殘酷,他修長的手鬆開了她的手臂,轉而捧住了她的雙頰,如此一來,這吻便襲得更深更沉了些。幾欲奪走女子口中所有的呼吸!可憐魚青鸞一時反應不及,竟隻能呆呆的被他吻了去。
男子柔軟而冰冷的薄唇,和那邪肆狂放,正撬開她貝齒的舌尖,都令她覺出前所未有的震撼!跟早上那似有若無的淺吻不同,這個吻,深入而致命,幾乎教她自椅子上摔落下來!
鳳九原隻是懲罰的給她一吻,那個吻,本隻該是蜻蜓點水。可當他碰到她綿軟的嘴唇時,卻不知怎麼竟變成了瘋狂的肆吻。扶按她雙頰的手,不自覺的加深力道。吻到最後,他的吻,已然不再是懲罰,而是深沉的給予。
一下,又一下。他舍不得放手。仿佛這樣,他就能得到他想要她給的感情。這種感情很是朦朧,也很是強烈。強烈到他自己都覺著害怕。
他修長的手,沿著她的麵頰下滑,一點一點,直至腰際。魚青鸞頭腦一片混亂,她的眼前突然掠過九兒幽怨含淚的臉蛋。心裡刹那清明。她明明不想跟皇家子弟有牽扯的!明明是不想的!她猛然瞠開雙眸,狠狠的瞪著鳳九。
雖然沒有睜眼,可他已然覺出她在抗拒他的給予。她伸出右掌,抵在他結實的胸前。
他的舌嘗到了越來越苦澀的味道。那冰冷的濕濡感,惹得他俊眉微蹙。鳳九緩緩的瞠開鳳眸,但見女子正怨毒的盯著他瞧。他一怔之下,人竟已被她推得老遠!
魚青鸞的嘴唇紅腫,她閃避著他的沉褻的眼睛,飛快的道,“九爺,很晚了。”
他的眸光落在她赤紅的雙頰,眉毛淡淡微揚。心情因為她臉上的失措而微微好轉。“可本王肚子依然很餓。”也就是說,他現在有興致吃了。她還得重新給他做!
魚青鸞瞄了眼自個兒手臂上的銀針,嘴唇撇了撇。道,“那我去給你做。”
什麼叫悲摧。什麼叫苦命。她就是了!哪個穿越女像她?誰這麼半夜三更,鬼影撞撞的給人做飯,還做了一次又一次!誰會因為一頓飯,就甩個冷臉子給她!誰會這麼悲摧,穿越過來自己不是神醫,而是碰到個腹黑的神醫,動不動就把她往死裡整?
她歎了口氣,撿著剩下的食材依舊給他做了個皮蛋瘦肉粥。她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妥當,再把粥端到他大爺麵前。結果他拿了勺子吃了一口粥,淡淡的甩出一句:“剛剛桌上不還有菜麼?這麼浪費要不得。”
那他竟還為了她跟鳳七比他早吃飯,氣成那樣?!
她見他一口一口優雅的吃著,不由淡淡的一問。
結果他卻百無聊賴的道,“你不會把菜端過去熱一熱麼?”
魚青鸞徹底無語。敢情這事到頭來還成了她的錯了!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她!見他吃粥沒個反應,她便又問,“那九爺,味道如何?”好歹她做了這麼久,給點意見好不好?
他側著俊臉,一頭墨發流泄胸前。“很澀,也很軟。”
魚青鸞側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為什麼皮蛋瘦肉粥會跟很澀很軟有關。她蹙著眉,不信的盛了一碗,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往嘴裡一塞。入口軟滑,香而不膩,鹹淡適中。怎麼就很澀了?
見她竟端著個碗吃粥,他咳嗽兩聲,很沒天良的問道,“青鸞,你不是剛剛才用過晚膳麼?怎麼又餓了?”
魚青鸞眼睛一眯,笑道,“九爺,您的味覺好像跟旁人不同。你怎麼就覺著這粥澀了?我覺得挺好的。”她忍不住自我誇讚一番。
他斂下雙眉,淡淡的道,“我以為你問的是我們剛剛的吻。”
彼時,魚青鸞一口粥正含在嘴裡,被他這麼一說,她差點當場失態到將粥全數噴出!他剛剛就一直在想那個?他就不能跟他表麵瞧起來那麼無情麼?
見她忍咳忍得頗是辛苦,他冷冷的一瞥。飛快的吃光肉粥。這才提了藥箱起身離去。
次日晨早,魚青鸞正睡得迷迷糊糊,酸棗兒便急急來稟。說是陳家父子帶了上百地痞,將魚府圍了!還道若然老爺不給他們一個交待,就把魚府給燒了!
魚青鸞眉毛一挑,一邊穿衣一邊笑道,“喲,他這是標準的武將作風哪!天子腳下,我看他這把火能不能放起來!”
到魚府來鬨,打的是魚青青的臉。鬨就鬨唄。她隻要負責做個溫婉賢淑的大小姐就好。他陳府原就在理字上站不住腳。二夫人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們抓不到人。就到魚府來要說法。不敢帶兵進帝都鬨事,就聚集地痞。
總之他們心裡有氣,定要找個地方撒氣才成。魚南風是個文官,平常縱是罵人,也都會咬文嚼字,一個臟字都是不能帶的。這樣的人碰見凶橫蠻霸的陳家父子,還能有他的好麼?
酸棗兒見魚青鸞似乎頗是不以為然,心裡直發急,道,“小姐,您怎麼一點兒都不急哪!這會子魚府的家丁護衛可都出去了!可也還是擋不住他們來勢洶洶!老爺他派了魚進出去遞信,想叫他的一個什麼門生帶兵前來營救,可魚進人還沒出後門,便被人抓了個現行!”
魚青鸞悠閒的坐到梳妝鏡前,拿起缺了齒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著發。絲毫沒有把酸棗兒的話放在心裡。
“這麼些年,爹爹得了人家那麼大的支持,這會子讓他嘗嘗跟他們翻臉的滋味也是好的。嗯,這珠花不錯。”她隨手挑了朵細珠花,在自個兒的發間比著。
酸棗兒嘴唇打顫,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平常她都是隨意編條麻花辮了事的,今兒個怎麼竟還挑起珠花來了?
“小姐!您彆嚇我!”酸棗兒差點兒就哭出聲來了。
魚青鸞懶懶的支著左頰,輕笑,“又不是打仗,難道他們進來了還敢殺人放火麼?酸棗兒彆見著他們人多就害怕。真正要比人多,帝都不還有禁軍麼?”
女子的聲音莫名有種讓人冷靜的力量,酸棗兒一顆驚慌失措的心,漸漸沉寂。她深吸口氣,這便給魚青鸞打水洗漱。
魚青鸞可不管魚府是不是被鬨了,隻要這事彆鬨到她頭上來,她就不會去管。
她爹不是很疼陳水心麼?兩人不是青梅竹馬麼?享受了那麼多年的美人恩,將正妻冷落了這麼久,總是該得些教訓的。
她隻要負責娘親跟青霄的安全就好。他們要燒了魚府,那就燒啊!關她什麼事!
打扮停當,她又悠閒的吃了早餐。這才想起,今兒個她似乎沒給鳳九送早餐。
想到昨兒晚上那個吻,她心中暗道,陳家的人來鬨得好啊!他們若是不鬨,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呢!他們這麼一來,她還真的省事了!
用過早餐,她領著酸棗兒一道穿庭過廊,去了清心苑。
一路之上,但聽得府外謾罵之聲不斷。總之離不開魚府沒能照顧好陳水心。讓她受了傷雲雲。可失貞一事,卻是隻字不提。她沒心情管這事,遂也沒仔細去聽。
正胡思亂想間,她二人便已經進了清心苑。此時大夫人跟魚老太太依舊守在青霄的榻前。見著魚青鸞過來,趕緊急聲道,“青鸞,你來了。”
魚青鸞跟她二人一一問了安,這便也坐到榻邊。
魚老夫人麵色沉褻,眸中淬著冷冷的毒。她一瞬不瞬的盯著屋外,心不在焉。
大夫人則又是蹙眉,又是歎氣。顯然也是被外頭喊聲嚇到了。
一會子後,有人在廊下來報,“老夫人!不好了!他們把老爺給抓了!說若是不能給他們一個交待,他們陳家絕不善罷乾休!還說這事出在咱們魚府,咱們魚府上下人等必然逃不脫乾係!定要拿人問罪!”可到底拿什麼人,問什麼罪,卻是沒說。
魚老夫人猛的一拄拐杖,冷喝,“都反了他們了!把咱們魚府當成什麼地方了!天子腳下,他們竟敢如此鬨事!若雪!你在這兒守著青霄,不管發生何事,你都不要出去!還有你!青鸞!你到底是個姑娘家,上次又打過青青跟陳氏,你也彆出去!外頭由老身在!今兒個我倒要瞧瞧,誰敢在太歲頭上撒野!”
她說罷,便快步而去。
都這時候了,老夫人竟還在為她跟娘親著想。魚青鸞心中不由的微暖。瞧著她蒼蒼的白發跟略陀的背,她心裡竟生出一種不舍來。
“奶奶她,確是很顧念咱們。”魚青鸞一字一字的道。
大夫人點點頭,麵容染了絲憂色。“這些年若非老太太,咱們母女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呢。你爹的心思,又從不在咱們這一房人身上。”
魚青鸞聞言,嘴角輕輕一彎。笑道,“這麼說來,咱們怎麼也不該讓奶奶一個人麵對那些個牛鬼蛇神了。不過娘親,我倒是有些好奇,這陳家到底是從哪兒借的膽子,怎麼竟敢在帝都這麼鬨事。”
大夫人眉毛微蹙,輕道,“青鸞有所不知,你二娘因為生得極美,打小在陳家就是個掌上明珠。陳家人一直嗬著疼著。把她嬌縱慣了的。如今她出了這種事,把青青跟太子聯姻的事給泡了湯。說不得還得連累皇後跟十九皇子。如今他們是先發製人,把事情往死裡鬨。再來,陳家打的是來討公道的旗幟。又隻找了些地痞無賴上門。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這麼鬨事,必是想要跟你爹把這事鬨到禦前。得皇帝口裡一句此事絕不牽累皇後十九皇子的話。”
“所以魚府就成了他們的替罪羊?所以他們就先把魚府搞他一個雞犬不寧?陳家這出主意的人可還真是聰明!”魚青鸞心頭怒火騰的一聲熊熊而起。
“他們這一鬨,陳家固然能得皇帝的話,你爹卻也少不了被皇帝狠狠的罰。可他們為了顧及宮裡的皇後娘娘跟青青,已是顧不得那麼多了!你爹權利被削,娘倒是不怕。怕隻怕你還沒嫁人,你爹這一削權,你跟七王的婚事可能就也不成了。”大夫人說到此,眼睛卻又紅了。“這會子青霄卻還沒醒……”
魚青鸞笑著去擁住大夫人的肩膀,道,“娘親不說,我還道娘親在為爹擔心呢。如今陳水心不足為懼了,娘到底對爹是個什麼打算?”
大夫人沉斂著眉,淺淺而笑。“青鸞,雖然我對你爹已經死了心。可到底還是希望他能過得好。”
她的這個善良的娘親啊。魚青鸞沉沉一歎,道,“奶奶已經出去很久了,娘。”也就是說,她不能陪她在這兒聊天了!
大夫人點點頭,輕拍她的手背,淡聲道,“去罷,小心點!”
此時,魚府門外。陳爾東跟陳鳳父子正率眾鬨事。他們不帶兵刃。沒穿官服。隻是赤手空拳的聚集。
他們原就是做官之人,精通律法。八王縱是帶了禁軍在不遠處觀望,他們不做出格之舉,也是沒法子對他們出兵鎮壓的。
此時,陳鳳跟陳爾東父子二人站在魚南風的身邊,一人一隻手掌按在魚南風的腰際,表麵看來不過是在與他說話。可他們手下按的那處,卻是魚南風的要害!隻要他們稍一發功,便能將他打得死於非命!
這種變向的挾持,已然維持了約莫一炷香時間。
眾人的謾罵之聲不斷。他們不管怎麼罵,都緊揪住當初大夫人害得二夫人滑胎的事來說。接著是說魚青鸞被太子拋棄,當眾自儘,然後又說魚青鸞曾當眾毆打庶母。最後才說二夫人這事一出,魚家大房立刻就要奪她的權!
所言所語,字字都針對著魚家大房。言下之意,儘是說魚家二房之所以出事,全是出自大房的陷害!非要魚南風把大夫人跟魚青鸞交出來治罪!
八王遠遠的負手而立,蹙眉對蕭一遠道,“這些人倒也懂得避重就輕。竟還就把事情拉到大小姐身上去了。隻是不知道那位該如何處置了。”
蕭一遠的眼角淡淡的落到亂轟轟的魚府門前,“小姐不是怕事之人。現在都還沒出來,怕是人還在府裡,沒得到消息罷。”
八王溫淡一笑,道,“許是,她還正想瞧魚府的熱鬨。”這事換了旁人,是斷斷做不出來的。可這人是魚青鸞,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可這熱鬨卻要瞧到自個兒頭上了。八爺,您說這次陳家出主意的人,是陳凰還是陳碧?”蕭一遠淡淡的道。
八王沒有開口,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的說了句,“不管是陳凰還是陳碧,他們的目的絕不是魚青鸞。而是為了宮裡的那位。”
自古有人往上爬,便要有人做墊腳石。而魚府,便成了那塊墊腳石。這事換了旁人,許還真就隻能這麼乖乖的任他們擺布了。畢竟也算是前有因,後有果。可這事換到了魚青鸞身上,可就不好說了。
“總而言之,現在他們雖然沒帶兵器出來,可咱們也得警醒著些,一旦發現他們有什麼舉動,咱們便衝進去救人!絕不能叫他們鬨出了人命!”八王突而揚高了音量,吩咐底下禁軍。
眾禁軍得令,高聲齊呼,“是!八爺!”其聲朗朗,震徹九霄。
這一聲是,八爺。遠遠蓋過了陳家父子帶來的烏合之眾發出的聲音。頗有些威嚇的意思在。陳鳳的雙眸狠狠的朝著八王一瞪,卻被八王更冷的瞪了回來。
隻這一眼,便告訴陳鳳。要亂來,可以!隻要過他這關就行!他鐵麵鳳八隨時準備發兵!
陳鳳心中一惱,這便趕緊在陳爾東的耳邊耳語幾句。陳爾東順著他指的方向瞧向鳳八,然後,冷冷的一哼。道,“他是八王又如何?生母的身份跟皇後能比麼?十九皇子可是嫡出正統!他鳳八手握兵權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隻能做十九皇子的奴才!”
陳鳳聞言,胸膛不由的挺了挺。嘴角含了絲輕鄙的笑意。
魚南風麵色蒼白,他啞聲道,“嶽父,您放了我罷。您這麼鬨算是怎麼回事!水心的事,真是事出意外!跟她們母女二人全無乾係。”
陳爾東一掌拍將過來,正中魚南風的左臉。“閉嘴!這還能叫意外?你那個老妻跟女兒,這麼多年一直欺負咱們水心。壓在她頭上作威作福!若非她們,水心哪兒會出這種事?此事必然是她們母女合謀陷害的!”
“你們也隻是猜測而已,怎能這麼一口咬定了就是她們做的呢?嶽父,咱們有事好商量。八王的人便在那兒候著,您這樣鬨,不是要傷了兩家人的和氣麼?”魚南風說到這兒,忍不住咳嗽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