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沉聲道,“青鸞的意思,是否是在怪孤多事為你壓下了小滋家人的事?這卻倒是孤的不是了。”
魚青鸞嘴角彎笑,道,“太子爺言重了。一樁歸一樁。您為我壓下事情去,青鸞確是感激的。可有一條,感激歸感激,這些人我依然是要問罪的。”
太子麵色一沉,冷然而笑。
她見他幾人都不出聲,這便又轉而對魚南風道,“爹爹!您貴為當今左相,為了名聲跟前途,自然不便出麵做這些個狠辣之事。現在我是當家嫡女。家裡雖然還是以爹爹為長,可有些事,縱是臟了青鸞的手,青鸞也一定要辦下來!”她說到此,這便走前幾步,打開書房的門,對著魚進揚聲道,“魚進!將小忠,小福。小媛。林嬤嬤,魯嬤嬤,桂嬤嬤全都帶上來!”
魚進偷眼瞧了瞧魚南風,見後者沒個反應,這便應聲退了去。
陳凰蹙眉瞧向她,他雖是想勸著幾句,可這事畢竟是陳家人理虧在先。遂便也不出聲,淡淡的坐在一旁。
魚青鸞轉而又對太子笑道,“太子殿下,您剛剛在外頭說,小滋的家人想要鬨上魚府,要我填命是麼?那麼,能不能請太子殿下打發個人,將他們全都請來魚府?”
魚青姣跟角含笑,道,“青姣剛剛回來,姐姐這卻是要做什麼?”
魚青鸞嘴角一勾,道,“填命啊!他們要我給小滋填命,我便給他們填啊!”
魚青青這回卻是有些急了,“姐姐這是要乾什麼?青青出嫁後這是頭次回府。青姣也剛剛遊學回家。小舅也是今兒上門,你就要在咱們麵前打殺六人!還要給人填命!你這是在打咱們的臉哪!你不要咱們來,直說就好!何必弄得這麼要生要死的?”
魚青鸞不理她,一雙清眸便這麼落在太子的臉上。追問道,“太子爺,如何?”
太子心裡有氣,遂便冷冷的一哼。真就打發了人去請小滋的家人。
魚南風見魚青鸞那般固執己見,心中也是恨鐵不成鋼!這女兒何時變得這般潑辣無理,他卻是從不知曉!
魚青姣倒是乖覺,他見氣氛僵著,便趕緊說了些炎國的笑話趣事來逗大家發笑。
可書房裡頭人人心頭煩悶,那些趣事雖是好笑,可卻沒一人能笑得出來。隻魚青鸞一個竟倒還跟他一問一答,笑得雲淡風輕。似乎馬上要給人填命去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越是這樣,眾人便越是心驚。這女子,莫不是跟天借了膽子麼?
魚青青給太子喂了些吃食。可如今他吃什麼都不香。心裡又是燥鬱,又是煩怒。他原是想要給魚青鸞遞出一點人情,借著魚青青的嘴告訴她,他對她並無惡意。甚至是,他如今心裡還顧念著她的。
依著原來的青鸞,她必然會對他心生不舍。繼而對他又生了念想。如此,他便尋個機會與她重修舊好。界時再央了魚相將她嫁給他,豈不兩全齊美?
縱是他跟她的事不能成了,她最終嫁給了鳳七。那他也能叫她為他監視鳳七。哪料他的善意遞出去了,她非但不領情,反而給他一巴掌直接又甩了回來!
這麼的烈性,這麼的不講情麵。似乎她跟他之間先前的海誓山盟不過都是過眼雲煙,在她的心裡沒能落下半點痕跡!
不甘心!他原是對她並無愛意。可因著她話不多,甚少搬弄事非,隻喜歡靜靜的坐著,他倒也不排斥與她相處。
可不論相處多久,她始終都是對他淡淡的。總覺著少了一分熱情。再加上彼時魚青青又是每日一封的情信的寫著。相兩比較之下,便叫他越發的氣惱起來。
當時跟魚青青一起,多少也帶了點賭氣的成份。本以為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而已,哪料那日在鳳舞殿,她卻彈出了清心咒。
他自認一生最重女子才華。可沒料到,在這件事上他卻是看走了眼!
直至今時今日,他依舊是不愛她的。可心底日積月累的那抹不甘,卻教他莫名的放不下。
夜深人靜無人時,他一再的對自己說,這女子,已經與先前大不相同了。到底什麼時候起開始不同。他略一思量,卻已是有了答案。
是自她撞樹自儘,醒來之後!
可到底哪兒不同了,他卻怎麼也說不上來了。那種感覺,怪異的難受。就好像另一個他無法掌控的女子。
一個隻出現了一次,便消逝無蹤的女子!一個刮了他二十萬兩黃金,把他關了整整三天的女子!
約莫三炷香的時間,書房的門開了。先是魚府的丫頭婆子們被領進了書房,接著便是小滋的家人,再來竟是八王跟七王。他幾人分彆跟他們打了招呼。各自落座。
七王見著魚青青,嘴角不過薄薄的一抿。見著魚青鸞,他倒嘴角一掀。略嫌熾熱的眸光彆有深意的落在她的臉上。
八王負責帝都治安,魚進為防萬一把他請來倒也還在情理之中。為何鳳七這貨也跟著來了?他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做,非要來找罵挨麼?還是真以為昨兒個她沒小心碰了不該碰的地方,他堅持要她負責?
總之不論是哪一條,她都不願意在這時見他!很多東西不能跟人共用。像是牙刷。也像是貼身內在美。更像是男人。
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她的極限!見她直接給他甩了個冷臉子,鳳七依舊笑意不減。竟還好心情的衝她眨了眨眼。
是個人都受不了他了!魚青鸞很想直接把他趕走。可轉念一想,叫他見識見識她的凶神惡煞,讓他自個兒打退堂鼓也好。
小滋家裡來的是兩個年輕的男子。大的叫武諾,小的叫武開。是一對雙生的兄弟。他們一身武師的打扮。生得是凶神惡煞,見著魚青鸞,便要衝上來與她理論。八王冷冷的瞥了眼他們,輕輕的落了兩個字,“住嘴。”
那兩人自是識得八王的,如今見他發了話,這便略有不甘的立到一旁,可卻到底還是老實了。
魚青鸞瞧了眼書房裡一溜站好的人,淡淡的一笑。溫靜得好像是一個善良可欺的軟弱女子。
見她那麼一笑,林嬤嬤便飛快的道,“請問大小姐,您這麼突然把咱們全都叫來,有何吩咐?”
林嬤嬤在這一溜的奴才之中,呆得時間最長。遂便也老實不客氣的問她。
魚青鸞挑眉一笑,道,“林嬤嬤說的哪裡話,我不過是想問你們幾件事。”
眾人見她對他們全無責怪之意,這便暗自鬆了口氣。
桂嬤嬤淡淡的道,“小姐,何事?”
“青霄小少爺出事當日,你們人在哪兒,做了什麼。”魚青鸞負手,側身而笑。
小忠心下一凜,趕緊低頭答道,“那日吃過飯,咱們大家便全都在為二小姐跟二夫人打掃院子。林嬤嬤還道,定要將屋子打掃得纖塵不染。”
魚青鸞淡淡的應了聲,“這麼說起來,這林嬤嬤倒是似乎早就知道那天二夫人會回來了?”
林嬤嬤渾身一震,急道,“大小姐這話是怎麼說的!夫人向來事事嚴苛。縱是打掃得乾淨了,她也不見得會滿意。老婆子又不知道二夫人知何時回來。遂便叫那些個婢子奴才們將院子時時打掃,縱是這樣,也還挨了夫人好一頓打呢。”
魚青鸞又道,“那也就是說,當日你們全都是在水魚苑裡的了?沒有去彆處?”
小福飛快的答道,“這個自然!”
魚青鸞一笑,這便突然幾個箭步走到八王身邊。刷的一聲抽出他腰間的佩劍,直直的指住他六人的鼻子!
她這劍一拔,書房裡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魚南風攸的站直身子,正想勸著幾句,哪料她竟扭頭朝他冷冷的落了句,“爹,您也想替青霄報仇的罷!”
一句話,便把個魚南風到嘴的話全都給堵了回去!他若答是,那他便隻能助長她的氣焰。若他答不是,那便又要得個為父不賢的罪名。
所以,他現在隻能選擇閉嘴!
鳳七原倒也想過來勸她幾句,可他見著她執劍的颯颯英姿,不知怎麼,眉眼一揚,嘴角竟倒還遞了絲笑。
八王更是無心插手魚家的家務事。對於她把自個兒的劍拔了去,也似乎沒有意見。
陳凰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微微一揚。這便倒還悠閒的吃起茶來。
倒是魚青姣,居然倒還挑著眉毛,似乎對魚青鸞頗感興趣。
魚青青對魚青鸞手裡的劍微有懼意。她扭頭求救似的瞧向太子,指望他會出言喝止。哪料太子竟隻蹙著眉心,眸光淡淡的落在她執劍的手上!似乎在思量什麼。
魚青鸞淺笑淡淡,道,“你們可想好了再說!彆說小姐我不與你們講人情。今兒個我這兒隻得八個字。你們聽仔細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媛見著刀劍,心裡害怕,不知怎麼竟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的磕著響頭,她急急的道,“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魚青鸞淡淡一哼。笑道,“要饒你,總得有個理由罷!”
小媛正想說話,哪料旁邊的桂嬤嬤便飛快的道,“大小姐明查!咱們那日真的沒出過水魚苑。是真的!”
小媛被她這麼一說,到嘴的話便也就吞了回去。他們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口供一致的道,“是啊,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彆人!”
小滋的兩位兄長見到這種情況,卻再也忍不得了。他們怒聲喝道,“你這又是在擺什麼大小姐的派頭!先前無故打殺了小滋還不算!現在又要來連累彆人!”
魚青鸞嘴角一彎,手裡的劍卻已然換了方向,她的麻花瓣垂落在胸前,墨黑的流海之下,一雙眼睛黑若琉璃。她淺笑道,“無故打殺?我怎麼就無故了?小滋自打來了咱們魚府,數月之內吃的用的,都比照三小姐,四小姐的標準。平常對各位夫人無禮我倒也不去說了!”
“最無恥的是,就憑她區區一介婢子,也敢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裡!不把大夫人放在眼裡,便是不把魚家放在眼裡。再有了。魚府自打小滋來之後,便沒添過一丁一婢!先前府裡安安生生,什麼事都沒有。可為什麼就她一來,我弟弟魚青霄便摔得去半條小命了?”說時,她眉眼俱笑,可劍卻已經輕飄飄的落到大哥武諾的頸間!
“不是她,還會有誰!說啊!怎麼不說話了?”魚青鸞笑得溫適,可這會子武氏兄弟卻再也不會覺著,這位大小姐其實很可親了。
武開心中一急,道,“你沒瞧見怎能說得這麼斬釘截鐵!人都已經被你打殺了,你愛怎麼栽臟都成!可我妹妹自小善良,連隻螞蟻都不敢踩死,又怎麼會去害小少爺呢?”他說到這兒,朝著太子飛快的掃了一眼,又道,“妹妹是自太子府上出去的。小姐這麼說,分明就是打太子的臉!”
這話說出口,分明便是有把太子拖下水,讓他出口為他們說幾句話的意思。
魚青鸞笑得清冷。“你也會說她是自太子府上出去的了。既然已經出去了,那他就不再是小滋的主子。她死的時候是我魚府的奴才。你聽清楚了!武開!隻是一個奴才!我來問你,她的命值錢,還是我魚家嫡子的命值錢?”
“你分不清,那就讓我來告訴你!你妹妹當年是太子爺用十兩銀子買回府的。她在太子府呆了六年。統共加起來不過值三十兩銀子!而我魚府嫡子,繼承的是整個魚家的產業!將來是要封候拜相,位極人臣的!他的命,你聽好了。值三百萬兩!是黃金!現在他人還躺在榻上,會不會醒還是一個問題!”
“你妹妹的命沒了,我給你銀子!那我弟弟的命沒了,你怎麼樣?你賠嗎?”她說到此,猛的一巴掌甩將過去,將武開的臉打得偏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