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偏生遇見了鳳九。當年鳳九之所以成為一介神醫,名動天下。便是因著他曾治過這樣的劍傷!大家都是心急如焚。可偏偏這鳳九卻還老神在在。
見他們依舊沒個決斷,鳳九斂下眉毛,淡淡的道,“這傷難治,本王救回一個,最少要兩個時辰。”也就是說,這人,他隻救得一個。
都是魚相的血親,個個都是金貴無比。他們若是想不好要救誰,他也沒法子動手!
這話說出來,大家的麵色都變了。到底是骨肉至親,魚南風心裡那點計較便全數散去了。
他朝著鳳九急急跨出兩步,道,“九爺!這卻是怎麼是好!”
魚青青此時麵色已然大變。她拔開人群,撲通一聲跪倒在魚南風的跟前,哀哀而泣。“父親!您就念在青姣是魚府少爺,您唯一嫡親兒子的份上。讓九爺先去救青姣罷!姐姐再怎麼樣,等提親的人一上門,最多便也是一副嫁妝的事!真正能傳承您血脈的人,是青姣哪!”
這話說出來,魚南風的麵色多少是鬆動了。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生死關頭,卻叫他如何是好。
大夫人急聲道,“老爺!您不能這樣!青姣是長子,可青鸞難道不是您的女兒麼?她自小便不擅言辭,在府裡受了多少委屈,彆人不知道,我這個做娘的還不知道麼?可是我總是覺著,欠了你跟水心,這些小事便不要跟他們再爭了。可現在不同!生死在前,我這個做娘的卻是半點也不能退讓了!”
“大娘,您這麼說,不怕彆人說你為婦不賢麼?”魚青青冷笑。心道,這女人,終於露出本來麵目了罷!裝委屈扮善良了這麼些年,能騙得過誰?
“難道我還要為一個賢名,把自個兒女兒的命送掉麼?我今兒個就不賢了。老爺,您給句話!”一向溫順冷淡的眸中,現出一抹冰冷的怒氣。
魚南風的目光漠然的落在她的臉上,見著那抹怒氣,他隻淡淡的一抿嘴角。然後將眼光移向彆處。“若雪,你先起來……”
“你應下了,我就起來!”大夫人急聲一喝,雙眸俱赤。
魚青青見著這番情況,麵色到底是變了。她急急對魚南風求道,“爹!求求您了。”
鳳九嘴角淡淡一抿。似乎早便已經見慣了這種場麵。生死在前,到底誰才是被舍棄的那一個。他們必須做出選擇。
“九爺不必為難,您隻管為小姐先治!青姣有功夫底子,剛剛又得了我的續命仙丹,又加上封住了周身的穴道,他必然會撐過兩個時辰去!”陳凰的聲音隔著人群淡淡的微揚。
眾人聞言,一道回眸瞧向他。隻見他立在雪中,麵色依舊蒼白無華,可他黑若矅石般的雙眸卻是炯炯而亮。
魚青青想再說幾句,可卻觸及陳凰冰冷的眸光。這便趕緊起身站到一旁。
鳳九得了陳凰的話,這才挑挑眉毛,淡淡的啟音,“都出去。”也就是說,他要開始動手了。
鳳七麵色一窒,似乎極不情願。這會子,他想陪著她。人群如同潮水一般自動往屋外退去。可鳳七的腳卻像是有著自己的意識,怎麼也不肯挪動半分!
八王見他神色不屬,這便走過去,輕輕的一拍他的肩膀。鳳七身子一震,這才如夢方醒。與八王一道退出了屋子。
鳳九見人一走,額頭上已是沁出點點汗珠。一直靜立在旁的柳綠趕緊過來給他擦汗,急道,“主子,您剛剛輸了太多內力給魚小姐。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沒有回答,隻飛快的伸出手,將她傷口的衣物全數撕開。那兒,一道寸許的傷口早就已然結痂。
柳綠見鳳九麵色肅然,嘴角帶了幾分薄怒。心中一悚。想問的話,卻再也問不出口了。
門外,魚青青陰沉著臉瞧著靠立在廊下的陳凰。對這個小舅更是又氣又怕。這個小舅好沒道理,怎麼這時候他卻倒叫鳳九先去給魚青鸞治傷了?
怪不得外公總說他胳脯肘往外拐。這若是青姣有個好歹,卻怎麼是好!
姣人苑
魚青姣腹中刺劍,麵色蒼白的躺在榻上。身邊隻守了幾個心腹的丫頭。他額頭冷汗直流,睡得極不安穩。
太子立在廊外,絲毫沒有進去守著的意思。他劍眉沉鎖,瞧向屋外茫茫白雪。
不是她。
他識得的魚青鸞,是個即使被人捅了,也絕不會吭半句的淡漠女子。她絕對不可能會在那種情況之下,還給魚青姣還出一劍!
那麼的烈性。那麼的直接。那一劍下去,所有人都驚得呆了去,包括一向冷靜的他!
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表情!魚青姣小小年紀,殺人之時依舊麵帶笑意。他便已經對他刮目相看了。哪料這魚青鸞捅他那一下,竟也是笑得那般清純無害。
他忍不住下腹一燥。心底已是痛怒難當。仿佛有什麼,在他不經意間錯過了去。這個魚青鸞,與當時的她太過不同。他先前雖是有所懷疑,可到底也是沒去證實。
可是如今,他卻不得不再查了。
很心驚,很難過。他從不知道被人欺騙了去,心底竟會如此的不甘!他甚至已經弄不清,到底是魚青鸞變了,還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隻是他一直沒發現,她魚青鸞居然會是這樣一個,直接率性,又驚才絕豔的女子!
心底越是覺著她可惡,便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的身影。她執鞭揍人的模樣,大家都在私下評說,那是多麼的凶神惡煞。可為何他就覺著她是那麼的英姿颯爽?
他當初怎麼會覺著她溫文善良的!廊外的霰雪紛紛而落。他往後狠狠一靠。心裡不是個滋味。
“太子爺!太子爺!”遠遠便見著君卓打著傘踏雪飛奔而來。
他一挑眉毛,應道,“嗯,什麼事這麼急?”
君卓落下傘,四顧無人,這才低頭應道,“您猜對了!李相那兒果然派人來找奴才打聽您的意思了。”
太子身子略頓。淡淡的衝他點頭。“也就是說,李家果然是派人往孤身邊來了。他有沒有跟你透露那女子是何人。孤知道了,也好照拂一二。”
君卓壓低音量,飛快的道,“這卻倒是沒提。”
太子聞言,忽而發笑。他將手探出長廊,接下一片落雪,那雪花甚大,可入掌即化。冰冰涼涼的甚是舒服。“既然沒說,那就是在正妃的人選之內。李相的野心倒是不小。按孤的意思,把剩下的女子,身家背景,全數查個清楚。既然李相有這個意思,那孤卻倒也不妨成全了他。”
太子妃之位,總是要有人去坐。在他而言,那不過是一個名份而已。給了她們名份,也教自個兒享了齊人之福,還平衡了各方勢力。收買了各個有勢力的大臣為他效力。豈不甚妙?
君卓幾不可見的瞧了太子一眼。答道,“是!”頓了頓,他又道,“太子,您讓我查的事,已經查到了。”
太子的眉毛微微一挑,這回麵色卻已是肅然了。“怎樣?”
君卓壓低音量,稟道,“當日咱們並不知道您被關在何處。可是,您吃的那些個點心吃食,咱們卻已然找到了出處,卻是出自同一家茶樓。”
“哪兒?”
“帝都新開沒多久的雲龍茶樓。說來也巧,那兒的老板,正是救了魚青霄一命的龍公子。”
這回太子卻是再也沒心思站在此處賞雪了。他挑眉一笑,接著又問,“就是青青說要讓孤對他興師問罪的小龍公子?君卓不提,孤倒卻真是把這事給忘了。聽說他很不給青青麵子。這卻倒是甚為有趣。”
他說罷,便打開傘,跟君卓一道踏雪而去。
三天。
她每餐都是給他吃那家的點心。當時他還覺著味同嚼蠟。可如今卻是想而不得。
不知是不是有人刻意做了手腳,他派人去打探她下落的時候,卻竟是一絲線索也無!
尋了這麼久,終於在大婚前夕尋著了那點心的出處,怎麼叫他不欣喜若狂!此時此刻,什麼魚青鸞,什麼魚青青!什麼選妃。什麼平衡局勢。全都不重要了!
他的心裡隻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那個該死竟敢讓他總是失眠的女子找出來!告訴她,惹了當朝太子,絕沒好果子吃!
絕對,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她識相,那就乖乖的,乖乖的怎樣?
他心中一亂,竟是什麼都想不到了。
這麼一個膽大妄為的女子,他該是想要把她抓了砍頭才是。怎麼著也是個綁架太子的罪名,座誅九族自然是不會有人敢吭半句。
可現在,他卻隻想她乖乖的!
他繼而一哂,就她的性子,她又怎會乖?
君卓暗自偷瞧了太子一眼,二人此時已然出了魚府。府外風雪下得正緊,太子翻身上馬,一夾馬腹,人便已經消失在風雪之中。
他剛剛來時,已知魚府發生了何等大事。此時正該是太子對陳家示好之時,太子爺怎麼著也不該走開才是。可如今隻找著那人一點兒線索,太子便居然將所有事全都拋諸腦後。
看來,太子對那位的感情絕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