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頭大蠢驢(2 / 2)

這麼一來,就連一直淡定如常的魚南風也跟著燥怒起來。

太子府,眾皇子難得齊聚一堂。

鳳無霜開言道,“現在鳳八將鳳舞殿圍得跟鐵桶似的。怎麼著都不肯教咱們兄弟進殿去探望父皇。你們有什麼主意,說出來咱們一道商量商量。”

鳳十一聞言,急聲應道,“已經六天了,這六天之中,不論是皇後還是妃子們,都近不得鳳舞殿!他鳳八手握禁軍,又有免死金牌相護,咱們自然是比不起的。可是太子哥哥,咱們也都是父皇的兒子!出身也都是高於這個鳳八的。如今父皇病了,憑什麼就他一個人能見父皇啊!”

鳳十深吸口氣,瞧著自個兒的腳尖。憑著他多年的經驗,這鳳舞殿裡絕非是他們想像中的那樣。可能,那裡頭如今已是好戲連場。可恨這鳳八卻是不肯透露一點兒,弄得他心癢難耐。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查所得,禦膳房給父皇做的吃食,父皇吃得極少。鳳九開的藥,也都是極普通的藥。隻是這用量卻是極大,又是極雜。每天竟要用到一百味藥材!”鳳十淡淡的總結道。

“一百味藥材?為何要用那麼多種藥?”鳳十二說到此,頓了頓,聲音卻忍不住顫然了。“九哥這用意,是想要掩飾他用的是何種藥材。好叫旁人對父皇的病因無從查起!”

太子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孤也派人去尋鳳舞殿扔出來的藥渣,想瞧瞧父皇究竟生的是何種病。可卻怎麼也找不著。”

“這卻是怎麼說的!他們怎能如此對待咱們!不成!今兒個不論如何,本王都要進鳳舞殿瞧父皇!”鳳十一一躍而起,麵色已是犟得通紅。

鳳七眉眼淡淡,始終坐在一旁喝著茶。不論他們說得再激動,他也不曾表達半分意見。

鳳無霜眉毛一挑,淡笑,“無邪似乎已有腹案,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詳一番。”

鳳無邪放下茶盞,清俊的臉上一派泰然,“既然父皇不願意讓咱們知道,便必然有他的道理。咱們做兒子的,便唯有服從而已。”

這話一說出來,鳳十一便不答應了,他激動吼道,“七哥怎可說這等話!總不成說,咱們這些做兒子的著急父親的病情,也要得到父親的同意罷!您這是愚孝了!”

鳳七倒也不惱,他漂亮的嘴角薄薄而抿。“父皇請出免死金牌都要守住這事,便是不想教咱們知道了去。你們非要一意探聽,若是將來得了咎,彆怪鳳七沒提醒過你們!”他說罷,便起身告辭。

太子瞧著鳳七的衣袂在風中微微翻飛,一雙毒眸竟是染了一抹血的腥紅。這鳳七,是果真如表麵瞧得這般平靜麼?

眾皇子見著鳳七一走,心裡便又開始七上八下。

太子見他們又生了退意,這便又跟著鼓動了幾句。皇子之中暴燥如鳳十一者,便個個再度衝動起來。直說要調兵進帝都,將鳳八這逆賊拿下。

鳳七雖是未有參與調動兵馬,可他到底也總是候在雅妃宮裡,隨時都準備進鳳舞殿的。

這會子眾大臣們在殿外已是連著跪了三天三夜。很多人因著身子不適,倒的倒,暈的暈。隻累得太醫院的太醫們忙得不可開交。

皇後等人也是積鬱難消,這麼一來二去,宮裡的用藥量一下子便暴增了許多。禦藥房裡的太監宮女們鎮日輪流煎藥。

像是知道宮裡最近並不安生,那女子並未尖叫號哭。這幾天安靜得似乎宮裡並沒這個人。

魚青鸞早便被他們打發出了宮,可她傷在皮肉,又不肯教人給她上藥。隻自個兒去藥鋪裡買了些傷藥,半夜裡頭給自己傷處抹抹。像是報應似的,那傷非但沒好著些,竟還越發的腫漲起來。

她聽人說皇帝依舊未有出關,這便輕輕一歎。

若非這守門之人是鳳八,她絕不能教他得了咎去。她早便教魚南風進殿之法了。

如今各地勢力蠢蠢欲動,這若是打將起來,這鳳舞卻倒真是要亂了。她思索了半晌,又是長長的一歎。

看來這皇帝一日不出關,這些皇子們便一日不得消停了。

這皇帝也是,多大點的事,也值得他這麼閉門謝客麼?這還真是溫室裡的花朵,太過脆弱,經不起一點兒風和雨。

他若是能拿出陳水心一半的勇氣來,那他這人就能承得起風浪了。

這幾日古淩並柳綠二人鎮日都是麵色古怪。她沒問起,可瞧著鳳九這六日都未曾回府,心裡便已經略略有了猜測。所以等柳綠過來給她送飯時,她便這麼隨隨一問,道,“柳綠,九爺是不是被叫進了鳳舞殿?”

柳綠怔忡了下,這便憂心忡忡的道,“原來姑娘已經知道了!九爺進去都六天了,也沒半分消息。據說鳳舞殿裡的宮女並太監們,全都被皇帝剪了舌。這若是九爺也……這卻如何是好!”

魚青鸞麵色一沉。鳳天奇至於這樣麼?“九爺是他的親生兒子,皇上再怎麼樣,也絕不會對九爺如何的。”

柳綠怔忡了下,許久才道,“真若是不會如何就好了!”

魚青鸞見她麵色不豫,心知跟這丫頭說再多也是無用,這便笑道,“既然你們擔心九爺,那我便想個法子救他出來。可好?”

禍是她闖的。當時她可壓根就沒想過他鳳天奇竟會把事情弄得這麼大!

既然這番牽連了鳳八並鳳九,她自然是有義務將事情給理清了的!

柳綠一聽魚青鸞竟說要去救九爺,這便急急的道,“小姐若是有法子能把九爺救出來,咱們整個九王府都願意為小姐做牛做馬,以報小姐的大恩大德!”

魚青鸞想去扶那丫頭,可她稍稍一動,傷處便疼得鑽了心。她略扯了扯唇,淡淡而笑。道,“等救出來再謝我也不遲!”

那丫頭見魚青鸞人雖然趴在榻上不動,可麵上卻頗是淡定從容。心裡不知怎麼竟也跟著定了幾分。魚青鸞有一種莫名安定人心的力量。仿佛事情經過她的處置,便什麼大事都不過是件小事而已。

隻是現在這位這麼趴在榻上,卻怎麼是好!她想了下,這便轉而退出了房門。找古淩商量對策去了。

不一會子功夫,古淩並柳綠,還有秋雨,秋花二婢全都進了西廂。最後進來的還有一個笑眯眯的鳳十。

見著他來,魚青鸞便拉了被子將自個兒的身子蓋嚴實了,這才對著鳳十笑道,“喲,什麼風把十爺給吹來了?今兒個怎麼了?皇上出關了?”

鳳十見她掖了掖被子,嘴角一下便飛揚起來。他笑道,“魚青鸞,敢情你還沒有起身呢!這會子大家都用儘了法子,怎麼著都想見父皇一麵。結果父皇就是不理。你倒是說說看,這該如何見他。又不禍及八哥跟九哥。”

魚青鸞瞧了眼古淩,但見後者眉宇平靜,似乎對鳳十的突然出現,早經習以為常。

“皇上若非真遇見了千難萬難之事,想也不會這麼一直閉關不出的。隻要知道了教他為難之事到底為何,大家才好商量對策。”魚青鸞斂眉,輕輕的吐氣,她一頭墨發垂落在地,麵色因著身上的傷,顯得有些青紫。

鳳十聽到此,這便立刻哀聲大歎。“真若是這麼簡單就好了!本王這麼多的皇兄皇弟,並著眾多皇妃跟老臣們,也是全都想儘了法子。大家對父皇的病都是諸多猜測。可經過八哥跟十一弟打架,又見著那些個宮女太監們被剪了舌之後,大家心裡多少都存了一分顧忌。這若是猜錯了父皇的心思,惹得父皇不高興了,小則失了皇帝之寵,大則抄家滅族。所以,哥哥們縱是再難受也好,也是斷斷不會去做那出頭之人。”

也就是說,這事卻真是極為難辦的。

魚青鸞喘了口氣,這便將被窩裡的湯婆子取將出來,遞了給柳綠。柳綠接了,趕緊又去給湯婆子換了些熱炭。一番整治之後才又重新將湯婆子送回魚青鸞的手裡。

見她久不言語,一屋子的人卻是急得狠了。秋花急道,“青鸞小姐,您倒是說句話呀。”

魚青鸞見一眾人等全都肅然而立。這便淡淡一笑,道,“病無不可對人言。除非皇帝壓根就不是生了病。”

鳳十聞言,隻抄著手長長一歎。“青鸞所說有理。咱們兄弟也曾這般猜測。可猜測到底不過隻是猜測,都是座不得實的。最多再過三日,便會有數批人馬直抵帝都。這若是八哥仍一意守住鳳舞殿,隻怕雙方衝突起來,總是不能得了好去。”

魚青鸞自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沉默了許久,這便緩緩的抬頭。道,“可縱是錯揣了聖意,也要試一試。總不成說就要九爺一直在鳳舞殿裡頭呆著。他真若是瞧見了不該瞧的東西,皇帝出關前把他給滅口了,也是不無可能。”

鳳十似乎愕了下,他急急擺手,高聲否認。“父皇絕不會這般對待九哥!”

“誰也不知道皇上會做什麼事!既然為了守住這個秘密,他連免死金牌都請出來了,可見其決心有多重!皇帝表麵看來仁慈和善,可他到底是個什麼人,你知,我知!你怎能指望這麼一個變態,會對自個兒的兒子有舔犢之情?”先前她忽略了在這麼一個社會,皇帝的麵子是何等的重要。

重要到他可以放下所有的政事不理。更重要到可以剪斷旁人的舌頭。還重要到連宮外即將發生暴動,他也無動於衷。

這樣的人,對於悍衛自個兒的尊嚴幾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他怎麼就不會為了隱瞞這事而把鳳九給殺了?

這麼一想,這事便更加勢在必行。

“咱們聽魚姑娘的。”古淩衝著鳳十飛快的道。

他一說,柳綠等人也跟著齊聲道,“咱們也聽魚姑娘的!”

鳳十見他們心意已決,這便也長長一歎。“罷了!你魚青鸞總算與我是生死相交一場,這事,鳳十也聽你的。”

他說,生死相交。

瞧著一眾人等麵上毫不保留的信任,魚青鸞深吸口氣。這才細細的對他們將法子說了。

當天下午,守住鳳舞宮的禁軍忽而見著皇宮的西北角竟起了熊熊之火。那火並著濃煙直入青霄,在重重的樓宇之間,如同一條火龍冉冉升天。

彼時各皇子跟大臣們都跪在鳳舞殿前。太子見著這番景象,心中略動。這便揚聲高喝。“來人!快去止清殿救火!這若是傷著了太上皇,你們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眾人聞言一驚。皇宮西北角,恰正是太上皇的居所,止清殿的所在!平常皇帝怎麼也不肯教人踏足止清殿一步,這會子怎麼就走水了?

太子這麼一喊,眾皇子也不跪了,這便也跟著大聲呼號。

“太上皇還沒出來。這可怎麼是好!火勢太大了!”

“太上皇!您怎樣了!您人在哪兒,您出個聲!”那聲音一道接著一道,透過重重的禁軍,一直傳入了鳳舞殿。

彼時,大臣們聽見皇帝宏亮的怒吼聲,他先是踢倒了杯盞桌椅,然後砰的一聲踹倒了鳳舞殿的門。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皇帝人便已經衝出了鳳舞殿。

大臣們抬眸瞧向皇帝,但見皇帝依舊一身明黃鳳袍,隨著他的跑動,那袍子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頭上戴了一頂明黃軟帽。那帽子與衣服極不相襯。教人甚覺怪異!眯眼細瞧時,但見皇帝的帽沿底下,竟是隱約可見一個大大的光頭!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在鳳舞,男子情願自儘也不願剪發。可如今皇帝卻被人剃了個大光頭!這卻怎麼教他出來見人?

許是跑得急了些,皇帝頭上的帽子竟在此時被風刮落,眾大臣這才瞧清,皇帝非但被剃了個大光頭,那頭頂竟還被人燙了九個香疤!那香疤三行三列,在他腦門上規整排列。

香疤的前方,隱隱竟寫了四行小字。魚南風隻瞧了一眼,便將頭垂落下去。那四行小字寫的是:暗梅幽聞花,臥枝傷恨底,遙聞臥似水,易透達春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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