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兩下,三下——
鴉片煙帶來的爽快,徹底被疼痛取代。
陳二終於害怕起來,一開始他能口齒不清地求饒,但很快就隻剩悶哼和呻\\吟。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連生終於停下手。
月光下,黑漆漆的血跡從井沿上一直蔓延到旁邊的雜草中。
他將落在一旁的圍巾撿起來,居高臨下看向地上的人。
陳二像是一灘爛泥倒在地上,已隻剩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一雙眼睛勉強還能睜開一條線,這讓他看清楚月光下那張如同鬼魅一般冰冷的臉。
他原以為自己不怕鬼,可現在才曉得,隻是因為從前沒遇上惡鬼。
他用僅有的一點意識低聲哀求:“饒……饒了我……”
孟連生漠然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隻畜生,他沒有再打他,因為知道這個人已經活不了。
看著地上的人漸漸沒了氣息,他彎身將對方拎起來,像拎一頭牲口一樣,塞進後麵的井口,毫無猶豫地丟了進去。
噗通一聲之後,便再無聲響。
他站在枯井邊,彎腰低頭朝井下看去。井很深,黑洞洞得仿佛深不見底。
過了片刻,他轉過身,拿起手中圍巾抖了抖,慢條斯理戴回自己脖頸,還學碼頭上出洋歸來的公子哥一樣,仔細綁了個花樣。
冰冷的夜風低低吹著,因為有了圍巾,便不再覺得寒冷。
孟連生沒有馬上離開,他坐在井沿邊沒被血跡沾染的一處,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漸漸鑽入烏雲。
想來很快就有一場大雨落下,衝刷掉這裡所有的痕跡。
約莫過了半個鐘,有腳步聲在外麵響起,還未見人先聞其聲:“老二,你是不是又躲在這裡吃鴉片?”
是陳大走了進來。
他走進這個廢棄院落,在昏沉的月色中,看清裡麵那道身影不是自家兄弟,皺了皺眉,冷聲問:“看到老二沒有?”
孟連生慢悠悠站起身,點頭。
原本要轉身的陳大問見狀,停下腳步,問:“他去了哪裡?”
孟連生指了指身後的枯井:“在下麵。”
陳大往前走了幾步,這會兒也認出了這個小擦鞋匠,先是莫名其妙,繼而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也許是兄弟之間的心靈感應,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疾步走過來,趴在井口朝下看去。
因為什麼都看不見,隻得朝下方高聲呼喊:“老二!老二!”
然而除了自己的回聲,沒有任何回應。
他轉過臉,對向身旁的少年,正要問個究竟,忽然瞳孔一縮,驚恐地睜大眼睛。
因為少年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磚石。
雖然意識到危險,卻已經反應不過來。孟連生的動作太快了,他還未站起身,那塊轉頭便迎麵落在他的腦門。
陳大隻覺得一陣鈍痛,然後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意識那一刻,陳大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卻不知為何會死在這個擦鞋匠手中。
也許這不是擦鞋匠,而是送人去黃泉路的索命無常。
孟連生麵無表情看著趴在井上的男人,用手中磚頭又在人頭上狠狠砸了兩下,將個圓腦袋徹底砸開了花,才收回手。
然後將人拎起來,從井口丟下,送他與井下的弟弟團聚。
他做這些時,內心很平靜,絲毫都沒覺得恐懼,好像殺兩個人,跟殺一條狗並沒有什麼區彆。
不,也是有區彆的。
親手宰掉家中大黃狗,他難過了整整一晚。
但是殺了這兩人,他隻覺得有種神清氣爽的痛快。
“叔,我給你報仇了。”他在心中默默道。
天空的月亮徹底被烏雲掩蓋,一顆雨點落下來,然後是兩顆,三顆……
孟連生慢慢往院子外走去,一麵走一麵伸出手掌,饒有興致地感受冬日雨滴的冰涼,雨水洗掉了剛剛濺在臉上的幾滴血點,那張臉又恢複了慣常的乾淨無邪。
他嘴角彎起一絲弧度,看起來依舊是本分純良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