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過去, 藤原寧子就這麼浩浩蕩蕩地進宮了。
雖然藤原寧子已有皇後之名,但因其葵水至今未來, 所以也隻是居於宮廷之中, 在新婚當晚隻是與朱雀天皇見麵共處了一晚。
清少納言與其他的宮廷女官坐在一起,朱雀天皇走過身時抬頭看了一眼,不過他沒想到朱雀天皇也回頭了,兩人的目光剛好對上,停頓了一秒就抽離了。
在轉送午膳時,清少納言發現其中很多都是滋補陰氣的食膳, 他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也沒多說什麼,送入了寧子皇後的宮中。
清少納言進去時, 其他的侍女就退下到了簾子後麵, 跪坐著聽候指令。
“怎麼樣?”清少納言詢問的是和朱雀天皇相處一晚的感受。
“感覺很符合印象中的天皇形象?他好像也很喜歡宮廷裡興起的文學之風,如果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可以多從這點著手。”
“那不也是你喜歡的嗎?”
“唔, 也不是完全為了朱雀天皇啦, 晚上我再詳細和你說吧——這是什麼菜呀?!”
那是希望寧子皇後你儘快成熟的食膳啊,清少納言抿住了唇。
到了夜晚,藤原寧子坐在緣側處,長發一直延伸到了地板上。
他抬頭看向月亮:“不管在哪裡, 月亮都是一樣的啊。宮廷裡的月亮和家中看到的也沒有什麼區彆。”
“從相對的角度來說, 這不也說明你的內心沒有變化嗎?不然怎麼會看到一樣的月亮?”
“不似明燈照, 又非暗幕張。”
“朦朧春月夜, 美景世無雙。”連一秒的停頓都沒有, 清少納言就接上了藤原寧子的和歌,“是這樣的吧。”
“和你在一起……我覺得稍微放鬆了一些了呢。”藤原寧子沉默了幾秒,肩膀塌了下來,膝蓋屈起,卻是不那麼端莊的姿態,“相葉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嗎?”
“想要的東西嗎?我能在這個時代活下去就很滿足了呢,不過會在宮中任職少納言真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這個回答也太單純了吧。”藤原寧子歎了口氣,“我打算後天在宮中舉辦文學沙龍,你去告知其他女官吧。”
“好,還有什麼其他事情嗎?”
“今晚彆忘了過來就行了。”
“嗯,我當然放在心裡了。”
到了藤原寧子沐浴的時候,清少納言揮退了其他的侍女,隻身一人走進近了藤原寧子。
平安時代沒有泡澡的習慣,而且因為過分地相信陰陽師的月曆,對洗澡的日期有著嚴格的講究。所以,雖然現代的日本人非常喜歡泡澡,但在平安時期,洗澡還是一件頻率很低的事情。
雖然是這樣,但清少納言隻能背對著洗澡的藤原寧子,好吧,這才正常。
一旁的衣架子上撐著皇後的十二單衣,清少納言忍不住問道:“寧子你的力氣應該挺大的吧。”
“應該還行吧,為什麼這麼問?”
“前幾天我與其他的宮廷女官見麵的時候,有一位穿了二十層的單衣。加上身上的飾品衣物的重量應該快與盔甲相當了吧。能穿著這樣的衣物在宮廷裡行走,我懷疑她們的衣物下手臂的肌肉應該出乎意料得發達。”
“事實上如果你再觀察一下就會發現她們很少走動,畢竟這份重量也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男性,也要在身後拖著一條長裾,那也不便行動吧。”
“但是在那飄飄渺渺的熏香與色彩斑斕的十二單衣下,納言大人的華麗紫衣,還有女子們映襯著的知性與風雅,真的非常美麗。”
“但是在那些宮廷女官中,相葉你是最顯眼的哦。”
“是嗎?”
清少納言想到了那些與他共事的宮廷女官,她們都是十歲出頭就開始接受女官的教育,才會在現在的年紀在宮中任職,而自己卻難以融入他們。
正在清少納言準備通知她們相關的事宜時,就有女官拿著纖薄的紙張走近了他。
“清少納言,你怎麼在紙上書寫漢字,是有意炫耀自己的才學嗎?”
明明沒有與她們打過過多的交道,她們就已經顯而易見地針對自己了。
“我不能寫嗎?”
“漢字可是男性們在宮廷中論政抒情用的文字,你這樣隨意塗抹著漢字,不覺得太傲慢了嗎?”
“那隻是我私底下寫的文章,隨意翻看的你們才是太傲慢了吧。”
“嗬嗬,你不過才是十六歲的年紀吧,就敢無視作為前輩的我們的話語。明明連作為女官的一些禮儀都不熟悉,這樣的你不過是憑借著寧子皇後對你的偏愛而已,你根本無法發揮你作為宮廷女官的作用。”
“那你作為宮廷女官,在寧子皇後入宮以來又做了什麼呢?”清少納言用檜扇抵住自己半張臉,卻是從眼睛上透露出了笑意。
“至少教訓你是足夠的。”難以應答的女官恨恨地說道,將手上的紙張撕成了碎片,往庭院外一撒,散落了一地。
“雖然說著比我的年紀大之類的話,但是你的舉動比我還要淺薄吧。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做出這麼討人厭的舉動。”清少納言歎了口氣,總是溫和的眸光在此刻透出一絲冷意。
“你……想乾什麼?!”女官在心裡告訴著自己不能膽怯,但還是控製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
“沒什麼,我們是’同事’對吧?隻是作為後輩稍微告誡你一句,做人還是留一線比較好。”清少納言的笑意卻是讓人心驚膽戰,“對了,寧子皇後讓我轉告你們,後天他會舉辦文化沙龍,記得做好準備,發揮自己的’價值’哦。”
清少納言沒有再去看一眼自己被撕碎的紙張,隻是扭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這麼多美麗的事物中,隻去關注讓自己不快的事情,也太煞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