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秦檸看他打開一份文件,拿筆簽名,她也沒注意去看,隻是盯著他英挺好看的臉龐,沒意識地抿了一下有些發乾的唇瓣,艱難地問了出口,“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她站在桌前,等待著顧言的審判。
顧言始終沒有看她,在冗長的平靜中,隻餘文件翻頁的聲音在耳邊輕響。顧言在文件上簽了幾處名,終於抬頭,公事公辦地遞了文件過去,將還沒扣上的筆在簽字欄,說:“這裡簽字。”
秦檸下意識想開口問簽什麼,但話到了嘴邊,跟著他手指低頭一看,又說不出口了。
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秦檸在協議內容上看到了“遣送回R國”這樣的字眼,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似乎並不太相信,手指伸過去劃拉了一下協議書,嘴唇動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忍不住抬起頭去看他。
她想問,又不太敢問。
按照計劃,顧言失去繼承她的權利以後,星係中心部分星球受損,聯邦在內憂外患、接二連三的重創下,並不會願意在這個節骨眼上跟已經聯軍的UY帝國和R國拉開戰役。
在這個時候,就是R國逼著聯邦交出她的最好時機。
她會跟顧言離婚,並順利返回R國。
但是現在,沒等計劃進行到下一步,顧言不知道如何拿到的這份被聯邦總統蓋了章的離婚協議書,主動跟她離了婚。
要讓聯邦放棄她,並非易事。
顧言明明自身難保,他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才拿到這份離婚協議書的?
並且,眼前這份離婚協議書,仿佛是在赤`裸裸地嘲笑著秦檸,她費儘心思想要的這一紙協議書,他卻好像全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她的下一步計劃,所以不等她再大費周章算計什麼,就直接拿到了她麵前,給她。
可能是燈光一時有些刺眼,秦檸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
眼前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氛圍,與她僵持不下。
被收緊的手指指節泛著些紅,秦檸看著顧言,嘴唇反複抿得發紅,終於像是受不了了,發啞地出了聲:“你問我點什麼吧。”
至少問一點吧。
指責也好。
唾罵也好。
總要問一點吧。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的沉著冷靜,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顧言聽到她輕啞的聲音,終於是看了她一眼,視線又下移落到桌邊的離婚協議書,平淡說:“簽字吧。”
秦檸等了很久,都沒有得到絲毫起伏的回應,她慢慢垂下眼臉,淺淡的眸子裡好像湧聚著什麼,卻又被一層霜氣蒙住了,擠破不出來。
她低頭閉了閉眼睫,半晌後,開口說:“過來聯姻之前,我是抱了最壞最糟糕的結果的。”
“我以為我嫁給你以後,就會被當成繁殖工具為你繁殖後代武器。但當我恢複記憶醒來,我發現我並沒有受孕被關在繁殖箱裡。”
“但是我還是要完成我的任務。”
“數據鎖文件是我泄露出去,讓人遠程操控破解的;你戰艦駕駛艙上的天網,也是我親手破壞的。所以他們才能夠順利帶著白虎逃出星係中心。”
秦檸把她做的這些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儘管她心裡清楚,從白虎逃走的那一刻起,顧言大概就已經知道真相了。
說完以後,秦檸仍然覺得有一小塊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懸在心尖上,上不去下不來,一呼吸,那塊東西就跟著劇烈收縮顫栗,擠開的酸澀就會沿著心尖細細密密蔓延至小腹,乃至全身。
但她臉上仍然冰冷茫然。
讓人看不出情緒變化。
她說完再次抬起頭,她也不知道她期盼看到顧言是以什麼樣的態度麵對她這番話,也可能就是隻是想抬頭看他。
而顧言隻是平靜耐心聽完她的這番話,然後依舊沒什麼表情的重複說,“嗯,簽字。”
好像不論她的話語帶給了他多大傷害,也不會讓他有任何反應了。
秦檸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冷淡的麵龐,冗長的沉默後,最終聽話地伸手去握起那支筆。
秦檸在簽字欄那裡,一筆一畫簽下自己的名字。
放下筆的時候,手指沒放穩,筆尖輕輕劃破了手指邊沿的細薄皮膚,帶出了一道墨痕。
秦檸收回手指,搭放在身側,用拇指一點一點地用力揉搓,沒把汙痕搓掉,反倒是快把那一小塊地方擦破皮了的。
她看到顧言拿回離婚協議書,檢查完秦檸的簽字,合上協議書,說:“過兩天會有人過來接你離開這裡。”
顧言說完,起身走出書房。
“那你呢?”眼看著顧言要離開,秦檸一下沒控製住,鬼使神差地伸了手去抓住他的手。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又立刻鬆了手。
心臟揉亂成一團,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那一瞬間的情緒。
顧言頓下腳步,微微偏頭看她。
秦檸被他看著,嗓子還是很乾澀,卻仍克製住不太自然的聲線問道,“聯邦對你的裁決是什麼?”
顧言的神色很淡漠,平平穩穩地輕聲說:“你做這件事的時候,應該也沒有在意我會受到什麼裁決,既然之前沒有想過,現在再想知道,沒有這個必要吧。”
秦檸聽了他的話,一動不動的,好一會才木納地緩緩點了頭。
顧言看著她,好像是想了些什麼的,他低頭翻了兩下手裡的協議書,隨即抬眸,很隨便地一問:“其實有個問題還是挺想知道的。”
他靜靜地注視著麵前這隻垂耳兔,唇鋒弧度淡薄,聲音低沉緩慢地問了出口:“昨晚跟我睡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秦檸愣了一愣。
然後她努力回想了一遍。
被咬紅的耳尖,被揪疼的兔尾巴……
腦海裡全是曖昧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