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趴在搖晃的樹枝惱人嘶鳴,窗框上的蛤蟆道人亮出白花花肚皮,側躺下去撐著腦袋,看著外麵一對男女,嘴裡嘀咕蠕動。
涼風吹進小院,一襲白袍的書生問著身側淡淡飄來的香味,拿起筆沾了沾墨汁,筆尖落去鋪開的畫卷,偶爾在女子笑吟吟的目光裡,伸手接過遞來的湯羹,喝上一口。
女子捂嘴輕笑聲裡,那畫上,一副蛤蟆撐著下巴,坐在窗欞思秋的畫麵,在彤紅夕陽裡漸漸成型。
老樹沙沙輕響,停留樹梢的飛鳥,劃過殘日落去前院屋簷,一行四個書生匆匆忙忙,頗為狼狽進來,拜見了正處理公務的閔常文,說起今日一早發生的事,令得老人蘊起怒火,將這四人遣走。
老夫之女,豈會那般!
不久,回到側院,老樟樹下,女兒坐在一旁,看著書生潤筆書畫,質問的話語咽了回去,沒去打擾。
撫了撫須髯,負手回去繼續處理公務,畢竟北方戰事,還需後方運籌帷幄才是。
願我大隋邊界靖寧!
......
北方,周磐地界,夕陽化作最後一抹光芒正落去山頭。
燃燒的箭矢釘在血肉上冒起黑煙,有人搖搖晃晃從屍體間站起來,撐著斷開的槍身,看去前方遼闊的地麵,蔓延的突厥騎兵掀起塵煙,正從視野中退去。
“第幾撥了啊.....”
士卒虛弱呢喃,吐出一口血痰,有同袍過來攙扶,一起跌跌撞撞回去,腳下血跡伸開去的是無數隋軍、胡人的身體,孤零零的戰馬徘徊在死去的主人身旁悲鳴,不久,有人過來將它牽走離開。
天色暗下來,臨時簡陋的營帳裡,屈元鳳幫忙搬運同袍的屍身,腳下的泥土混了鮮血變得泥濘,踩出一道道血淋淋的腳印,看著堆積的屍體,當中不少人口中、手中還有突厥人的耳朵、指頭,到死都死死咬下一塊血肉。
這樣的慘狀讓他心裡感到一股憋屈的難受。
各處戰事當中,他這方隻是薄弱的一環陣線,過來的突厥可汗沙缽略,儘起本部落十萬兵馬南下,將領達奚長儒憑借三千人且戰且走,拖了兩日,有些士卒手中兵器打沒了,就用拳頭、牙齒,拚個你死我活,找到時,屍體與對方緊緊抱在一起......
“校尉,咱們能贏嗎?”
跟在屈元鳳身後的士卒看著手中滑過指尖的鮮血,低聲問道:“......會不會有援軍過來?”
“會有的。”
三千對十萬,如今隻剩下七八百人,幾乎人人帶傷,屈元鳳眼眶發紅,緊抿雙唇重複說了句:“會的。”
周圍淒厲慘叫的傷員叫著叫著聲音戛然而止,許多重傷的士卒抬回來後死去,收斂屍體的同袍含著眼淚起身,屈元鳳走過幾處,不敢再聽下去,快步來到主帳,掀簾而入。
“達奚將軍,末將為明日請戰!”
帳中篝火倒伏,那邊首位上與幾位副將商議明日部署的身影停下話語,血跡斑斑的衣甲之上,名叫達奚長儒的將領緩緩轉過臉來,頗為疲憊的看著帳口單膝跪地拱手的屈元鳳,表情沉了下來,將臉撇開,朝他擺了擺手。
“不行。”
轉身回去,繼續講解明日撤退的路線與戰事的安排。
“將軍!!”
屈元鳳抬起臉大吼了一聲,眼眶微紅的盯著一字一頓。
“屈元鳳請戰,為眾同袍斷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