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嗚——
蒼涼的牛角號持續響徹天空,聚攏布陣的九十七人已是到人疲馬乏的地步,屈元鳳捂著肩頭迸裂的甲葉,流出的鮮血早凝成了一層血垢。
呼呼.....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當初聽聞過師父用幻陣困住南陳三萬兵馬的事,可真做起來,尤其麵對鋪天蓋地般的兵海,終於感覺到了什麼是力不從心。
“山!”
合圍的突厥步兵舉著盾牌抵過來,密密麻麻的長槍穿過盾與盾之間的縫隙,猛烈朝他麾下九十七人組成的小陣猛攻,加持法力的陣型裡,土黃色的法光瘋狂閃爍,化去屈元鳳麾下士兵盾牌上抵消一次次刺來的衝擊,猶如汪洋海潮中,搖搖欲墜的礁石。
兩側環繞的突厥騎兵,不時挽弓射來幾箭襲擾,落去小陣裡,有人捂著頸脖痛呼,迎擊的長槍隨後掉去地上,身後,同袍連忙填補中箭死去的士兵,歇斯底裡地怒吼,與對麵刺來的槍林瘋狂揮砸。
屈元鳳呯的一聲打偏飛來的箭矢,拖著長槍看著不斷衝殺揮刀的突厥步卒,他目光望去遠方山坡,隱隱感覺到了法力的波動。
“他們也有修道中人?”
思緒飄去的刹那,那山坡上,騎著黑馬的薩滿祭司翻身下來,伸手接過旁者遞來的獸骨鑲嵌的小鼓,鼓邊正中有顆人的頭骨裝飾,他像是在與屈元鳳對視一般,絡腮大胡張開,露出一口黃牙笑了起來。
“中原的修道者......嗬嗬.....”
輕笑兩聲,忽然仰起臉望去碧藍的蒼穹,天空之上,白雲如絮,不久,幾多陰雲飄來,下方無數人的視野逐漸陰沉,就聽一道粗啞的聲音在山坡嘶喊。
“格日熱——”
咚!
枯燥大手一下拍去大鼓,天地風聲怒吼,彌漫馬蹄、人腳間的沙塵呼地飛去天空,然後,再次降下,直接將下方九十七人團團籠罩。
砂礫伴隨風聲嗚咽怒吼,不少士卒口鼻、眼眶、耳中飛進砂礫,就連呼吸都變得極為艱難,揮舞手掌不停的抹去口鼻間的堵塞物。
“糟了。”
視野受阻,屈元鳳知道是那邊的突厥修道者在施法,可他隻會風林火山,而且也隻能運用在麾下士卒上才有效果,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感到一絲慌亂,混亂中,回身一槍刺死想要偷襲的一個突厥人。
偏頭大吼:“衝出去!”
左手令旗一揮,上麵漸弱的法光閃了閃,‘風’字一法,附去士卒腿腳,九十七人聽到屈元鳳的聲音,急忙朝南再次展開狂奔,擦著即將合圍的兩支突厥方陣中間以極快的速度衝過去。
然而,合圍之勢已成,兩側突厥步卒方陣刀槍瘋狂照著中間這九十多人劈砍,片片血花當中,屈元鳳半身染血,躲開一柄刺來的槍頭,鐵盔不知飛去了哪裡,發髻淩亂的揮舞令旗,將僅存不多的法力加持給周圍的部下。
“一定要出去,我們已經拖的夠久了,達奚將軍,還有五百同袍應該安全回去了,你們也要離開.....”
混亂廝殺,有隋兵衝上前,將挺槍刺去屈元鳳的突厥人撞開,滿臉是血的看去主將。
“校尉,你也走啊!”
天光下的大地,綴滿了混亂的身影,屈元鳳看著朝他嘶喊的士卒被拉進突厥步卒當中,刀鋒起落,身形便是消失不見了。
“呃啊啊——”
屈元鳳聲音嘶啞呐喊,他身形高大,撞開兩個攔路的突厥兵,撕開一條口子,領著身後部下衝出去,然而,緊跟在後麵的士卒隻剩下五十多人,他不斷呐喊拚殺,指揮這五十人向南狂奔,自己緩下速度留在後麵等還有沒出來的部下,縱然中途有士兵渾身是血的衝出,也是不多的,有些衝出幾步,搖搖晃晃失血過多永遠的倒下。
看到前麵奔逃的士卒裡,有十餘人停下等他,屈元鳳紅著眼睛朝他們大吼:“走啊!彆回頭,走啊——”
十幾名士兵猶豫了一下,咬牙轉身,跟上前麵同伴跑起來。
屈元鳳回過身,看著逼近的突厥步卒方陣,全身血跡的手臂捏著令旗微微發抖。
......我不能走.....不能走。
......不能給師父丟人.....讓人說師父有個.....脫逃的徒弟......
嘶!
緊咬的牙縫倒吸一口氣,他另隻手將長槍插進泥土,使勁將腰間布帶勒緊,那裡殷紅的液體正在緩緩淌出,牽著絲線流去地上草葉間,浸濕了泥壤。
‘何況.....我也走不了了.....’
勒緊裂開的皮甲裡的傷口,屈元鳳拔起長槍一橫,目光掃過四周無數的敵人,沾染血跡的發絲在風裡輕揚,皮甲、袍子上滿是撕裂的豁口,看著麵前圍來的步卒,蔓延向南而去的突厥鐵騎,他眼眶微微有了濕潤,嘴角咧開,露出沾染鮮血的牙齒。
“嗬嗬......哈哈哈——”
殘有缺口的令旗,法光綻出微弱的法光,火紅的光芒襲遍他全身,下一刻,靴子邁開,壓下青草的一瞬,狂奔而起,猶如一道火紅的流星,朝前方無數攢動的身影衝了過去。
嘶啞的聲音雷霆般震動這方天地。
“棲霞山,屈元鳳在此!!!”
頃刻,撞入人堆,侵略如火。
......
南方,延綿山麓,有著青白的電光閃過林野,瞬息間已是到了另一座山腳,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裡,是一頭舌頭掛在嘴邊的驢子,四肢帶起電弧狂奔,哐哐亂響的書架裡,蛤蟆道人整個短小的身子貼著書壁,白花花的肚皮都在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