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彌漫,在吹來的山風裡緩緩四散開去,隱隱能見四道朦朧的身影埋著腦袋,雙手抱頭蹲在塵埃裡,有人急忙伸手摸了摸臉和胸口,放下沒有受傷,重重吐出一口氣來。
“呼呼.....好險好險,我沒事。”
“我也沒事,不疼啊,嘿嘿,沒撞著。”
“看來老天眷顧我等讀書人!”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輕聲的話語裡,陡然聽到‘嗬嗬.....’的野獸發出的低吟,四個書生下意識的抬起臉,揮了揮袖子扇走麵前的煙塵,朝那邊瞄了幾眼。
隻見飄散的黃沙外麵,山坡一片狼藉,隱約看到一抹白色的巨影輪廓側躺地上,肚子上下起伏。
“......不會吧....”
“又讓咱們兄弟四人遇上了。”
‘咕~~’
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湊過去小聲說道:“趁它沒注意,我們還是趕緊溜吧.....”
四人戰戰兢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蹲在地上躡手躡腳向後挪出幾步,凝神閉氣的慢慢起來轉身,墊著腳尖,貓著身子一點一點的朝坡下離開。
剛下山坡,走在前麵的一人,忽然停下腳,後麵餘下三人一個接著一個撞在在他背上書架,腳下踩出的細石碎土嘩的翻滾落去山坡下麵。
“兄長,怎麼停下了?”
“快些走啊。”
待三人穩下身子,就見前麵的王風雙肩都在發抖,下意識的越過他肩膀,一個身披白毛絨領大氅的男人站在對麵,嘴角還掛著鮮血,原本還在說話的三人,齊齊閉上嘴,邁出去的腳,幾乎本能的收回來,擠出乾笑。
“這位壯士.....你是不是受傷了?受傷就一定要去看大夫,可惜我四個隻是書生,不會看傷,那個......嗯.....我們先走一步!”
“告辭告辭!”
三人拱了拱手,說完拉著前麵的兄長王風就往後麵退,然而,對麵那人伸手過來,一把抓住書生肩頭,沾染血跡的胡須裡,雙唇咧開,擠出虛弱的聲音。
“你們四個帶本王去河州.....慢了,就吃了你們。”
那邊四個書生嚇得臉無血色,聽到要吃他們,“哇啊!”尖叫一聲,抱做一團擁擠在一起。
“這位大王,我們四個長途跋涉回去長安,途中餓的黃皮骨瘦,不夠你塞牙縫的,要不,你另外再找一個?”
“是啊是啊。”
“要不先讓我們回長安,養胖一點再過來......”
“是啊是啊!”
一旁,向來正直的王風,將背上的書架呯的放去地麵,目光嚴肅的掃過身後三位兄弟,嗬斥:“我等讀書之人,手捧聖賢字,口出聖賢言,豈能麵對邪魔,擾亂心境!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見到三人低下臉,王風轉過身,咂了咂嘴,朝對麵白狼絨大氅的身影拱起手。
“唔.....在下已訓斥過他們了,不知這位壯士何時啟程?!”
公孫獠捂著胸口,盯著麵前四個書生,緊咬的牙縫裡擠出嘶啞的話語。
“立刻。”
他能感受到自己元魂仍舊在動蕩,之前駕起妖風,卻讓傷勢變得更加重了,想要一路飛過去,怕是不成的。
幸好遇上這四個人,應該還是能趕上的。
不久,四個麵黃肌瘦的書生,尋來木棍樹枝,花了兩個時辰,慢慢吞吞搭了一個簡易的轎子,讓那妖坐在上麵,四人各撐了前後長棍一端,在王風的吆喝聲裡,吃力的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走下山坡,忍著肩膀的疼痛,倉惶向南。
.......
天光西斜,一連兩日的綿綿春雨停下了下來。
潮濕的地麵,蛤蟆道人光著上身,推著一塊圓滾滾的石頭靠去高高矗立的石碑下,轉了個身靠上去,耷拉著舌頭,白花花的肚皮上下起伏喘著粗氣,周圍俱都做完手中活計的陸盼、道人等八人,圍坐在四周,安靜的看著石碑下來回走動的身影,揮舞著筆墨。
青墨沿著清洗過的石碑勾勒出線條,蜿蜒或筆直拉伸,畫出房頂屋簷,下方一條寬敞的街道橫跨過磚石之間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