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夾雜淡藍的光芒刺入所有人的眼簾,本能的閉上眼睛,或偏開腦袋,金鐵斷裂的巨響震一瞬,斬斷的羽箭一端拋飛出去,劃過長長一道軌跡,翻落去城牆外,呯的插在下方一名叛軍士卒腳邊,杆身還在微微搖晃。
幾乎在同時,站在牆垛後的老人,激蕩開的風浪吹來,發髻都散亂開去,身子跌跌撞撞向後退出幾步,隻感覺有什麼在背後撫了一下,才站穩腳跟。
過得片刻,刺眼的光芒才褪去,周圍兩方的兵將這才睜開眼睛,後退止步的老人才敢睜開眼來。
沸騰的戰鼓戛然而止,原野、城牆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戰場後方,坐在馬背上的陳輔緩緩垂下手中長弓扔去侍衛懷裡,之前的豪邁、笑容,漸漸收斂,麵色沉如深幽古井。
“......這......這麼會這麼快就到了,仙劍一定是仙劍......”
光芒徹底退散,望去前方的視野,眸子陡然縮了一下。
一柄古樸的長劍懸在牆外,法光猶如一縷縷仙氣嫋繞浮動,下一刻,劍身輕吟刷的飛離,衝去附近的城樓。
那邊,一道身影屹立樓頂,袍袂在吹拂的風雨裡搖曳。
“良生......”老人叫了一聲,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笑容,隻感身上放鬆,搖搖欲墜要去撫牆垛,一旁的郡守叫了聲:“大學士!”衝來,陡然一道氣旋卷裹老人身子,才沒有跌倒。
城樓上。
月朧帶著顫鳴緩緩遊弋一側,陸良生學著某隻蛤蟆的動作,負起雙手站在鉛青色的雨簾裡,淅淅瀝瀝的雨點落下來,在周身兩寸不到化作一絲絲白氣散開。
“陳靖。”
話語用法力傳開,良生目光冷漠的越過下方黑壓壓的軍隊,望去那招展的‘陳’字大旗下麵的老者,片刻,才看去一旁的青年。
“陳國已滅亡多年,這片土地、百姓早已接受隋國治理,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天下分裂已久,何苦還要將這片土地燃起戰火!”
遠方城樓的視線看過來,獵獵旌旗下,陳靖抿了抿雙唇,微微低下頭去,他性子堅毅,可也溫和,被質問起來,多少有些猶豫。
“陸先生......”
旁邊一騎促馬緩緩出來,陳輔抬手讓陳靖不要說話,論學識和口舌之利,遠非對麵那人對手,何必讓自己處於下風。
“曹將軍,前隊不進,就用你的嫡係,那陸良生出手,就破了他這副大義凜然的嘴臉,若不出手,正好攻城掠地,拿下河穀郡!”
那邊,曹守仁正看著仙劍環侍的陸先生,聽到老人這番話,臉色怔了一下。
.......你娘的,這是拿我本錢去賭啊......
然而,做為叛軍將領,早就騎虎難下,緊了緊手裡的刀兵,滿嘴濃須裂開,揮刀嘶吼。
“聽令,擂鼓進軍!!”
三輛轅車山,裹著頭巾,光膀子的三個大漢一時間互相對視,隻得揮起鼓槌,狠狠砸去鼓麵,靜謐的塵粒在‘咚’的第一道鼓聲響起,彈了起來。
接著,鼓槌不停敲擊而下。
咚咚咚——
中軍四周一萬步卒,槍林轟的下壓,提盾的前卒高舉盾牌延綿展開,右手緊握的刀鋒抬起、落下,刀背齊齊嘭嘭的敲在盾牌上,逼迫之前停歇不前的三隻方陣繼續前行。
遠方的城樓,聽著戰鼓驟然響起,陸良生望著重新推進上來的軍隊,心裡無數的想法飛快閃過,停下的一刻,大抵猜到了對麵打的注意。
“我果然不是那種能狠下心的......”
陸良生歎了口氣,負在背後的手裡將一隻沉甸甸的錢袋子收回去,雙臂緩緩垂去身側,他一向給人的印象,就是法術繁多、殺人之法,可真要計較起來,最拿手的還是畫道一途的法術。
火紋袖口裡,一小棍滑到手心,遇風見漲,眨眼化作枯木作軸的一幅畫卷,這是他當年為抵禦普渡慈航專門煉製的法寶,想不到此時還能派上用場。
頃刻,陸良生另隻手掐起劍指,袍袖灑開,乾坤正道的法力牽引下,空氣裡畫出一個個篆文,附著那老鬆樹枝做的畫軸,像是蘇醒過來一般,漸漸亮起的法光,變得幽綠,陰氣一絲絲溢了出來。
城樓上的書生,衣袍獵獵作響,手中的畫軸猛地拋去城外原野。
——《陰府索魂葬》
風吹著雨點打來化作白煙飄散,陸良生劍指一抬,那半空的畫軸嘩的一下展開,下方攢動推進的叛軍抬起頭來,看不是太清的畫幅上,滿是惡鬼、骷髏。
“那.....那是什麼?!”
“上麵好多鬼。”“怕什麼,我等士兵豈會懼怕!”
“將軍有令,登城者每人白銀五兩!”
後方旌旗下,戰馬不安的晃著腦袋,踢踏著蹄子,陳靖安撫它時,也在看著那飄在空中的畫軸。
“師父......那可是法寶?”
一旁的陳輔不答,眼皮不時跳動,總有股不好的預感,連忙祭出六丁六甲術法,挪移這方天乾地支,來破解對方的法術。
可......飛快掐著法決的老人,手指停下來,猛然抬起臉,他根本感覺不到對方沒有借用五方五行。
“不對,這不是五行道法......”
下一刻。
陸良生城樓上,拂袖揮開,另一個法術也在同時施展而出。
“複神咒!”
原野四周林野嘩啦啦一陣亂響,驚慌的飛鳥,拍著翅膀冒著細雨飛了出來,朝更遠的方向消失。
那飄浮的畫軸,法光綻放,陰氣溢出畫幅,沉去地麵迅速蔓延過一個個士卒的腳背,有陰氣升起一縷,被人吸進口鼻,眼睛頓時瞪大,就見一個淒美的女子朝他舞袖飛來,快至麵前的一瞬,姣好的麵容,瞬間化作骷髏,“哇啊——”的驚聲嘶鳴。
寬廣的原野上,此時朝城牆推進的叛軍裡,就聽兵器噹噹的接連落在地上,士兵渾身發抖的立在原地,陷入了恐懼當中。
“進攻啊,你們在乾什麼?!”
“傳令,擂鼓啊!”
“我要扒了你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