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生負著手過去老驢,將小門口的師父放到地上,轉身走去最近一座閣樓,指尖隔空輕點,空氣中蕩起了一圈漣漪。
“清風,世間不平事,並非一定要手刃劈下,濺出鮮血,記得有一年走過川蜀之地,遇上一位郎中,冤死牢獄,想到的卻是先將救治病人。
也比如有一位艄公,與人喝酒落水而亡,不願遷怒喝酒之人,依舊日複一日渡人過河......”
漣漪擴散,感受到書生身上熟悉的法力,閣樓四周結界退去維持的法力,陸良生放下手負去身後,跨上台階,對麵的房門悄然無聲向內打開,露出裡麵陳設。
清風跟著後麵歪起腦袋:“師尊.....那個郎中最後報仇了嗎?”
“報了。”
陸良生站在門檻前,仰起臉望去上方的門匾書寫的大字,輕聲道:“為師替他報了。”
夕陽照出西雲一片殘紅,浸過雲端,跨去蜀地交界,某座縣城,濕漉的屋簷滴滴答答交織著雨簾。
青石地板的長街上,敞開的房門,屋裡燈火輕搖,圍著一條毛巾的男子,拒絕了一位老人遞來的銅錢,將寫好的藥方交給身旁的妻子,不久,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在門口朝一對打傘、拖著鐵鏈飄過的陰差拱手施禮,轉去後院,笑著與妻子坐到一起,端起飯碗輕吸一口。
燈火暖黃,映出溫馨。
.......
“有得便有失,倘若他當日報了仇,平了怨氣,就沒有另一番的生活。”
陸良生走進閣樓,揮袖掃去桌椅上殘留的灰塵,看到滿屋的書架,摞列一本本竹簡,露出笑容,隨意抽出一卷翻看。
口中也繼續說道:“.......或許為師說的並不全對,但世間許多事,其實都有不同的‘斬’來解決,道之一途,不能讓殺戮複仇蒙蔽了道心道性,可以理斬之,也可以利刃斬之,儒有講以理服人,但為師的理,可軟可硬,對尚有善意的妖類,不必做到斬儘殺絕,天讓他們存在,既是有道理。”
卷上竹簡,陸良生看到懵懵懂懂站在一旁的小人兒,失笑的拿了竹簡在他頭上輕敲了一下。
“不同也無妨,往後跟我多到人世間走走,就自然明白了。”
“哦。”
懵懂的童子捂著被敲疼的腦袋應了一聲,外麵霞光蔓延拉斜了人的影子,八條大漢放下大鍋,在叉腰的蛤蟆道人指揮下升起篝火,煮上飯食。
夕陽漸落山頭,最後一抹霞光射去白雲,這片天空下,有著無數不平的事在人與人之間摩擦生出,田埂上爭著溝渠農人大呼小叫的對噴,過得不久,又和好如初坐在村頭胡侃外麵聽來的見聞,遠去的城池,追逐打鬨的孩童哭喊起來,年大的抱著雕琢的木牛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玩具還給了對方。
遠去的山麓泥道,失去臂膀的老僧,虛弱的坐在路邊,路過的商隊好心帶上了他。
沿著這條通往西域的山路過去,白虎嶺上,回到山中的紅狐抱著一具屍骨,輕輕放去洞中的石椅上,跪下給她可磕下三個響頭,還去往日的恩情,轉身離開,尋覓往後自己的修行。
開闊無垠的沙海,陽光還未降下,一身大氅的妖王,坐在砂礫中,看著茫茫彌漫沙塵吹拂而過,想起了往昔的主人。
嗷嗚——
狼聲響起在了荒漠。
往東,離開無疆山的三道身影,回頭看去隻剩一抹輪廓的山勢,以及周圍延綿的大山,決意先去西麵看看,想起那位高人的話語,覺得‘國師’二字聽著威風凜凜,法力不及,大抵也能將人嚇住。
......或許,弄一個國師的頭銜也是不錯的。
隋國長安。
夜色之中,升起萬家燈火,與繁華熱鬨的夜晚市集相比,皇城之中,皇帝看完手中奏折扔去地上,一手掃開,將桌上燈座打翻。
“朕要完成先帝遺願,楊素為何要阻朕!這不行,那不行,不就仗著自己功勞大嗎?!氣死朕了!!”
楊廣揮舞手掌,呯呯的砸響桌麵,嚇得周圍侍候的宮女、宦官垂下臉大氣也不敢出,片刻,負手來回走動的皇帝停下腳步。
“不就欺負朕年少,沒有先帝那般耀眼嗎。”
話語頓了頓,燈火照著的臉龐側去龍案一側靜候的宣旨太監,“既然如此,那朕就禦駕親征,打出威望來!”
語氣斬釘截鐵,一字一頓的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內。
“就打吐穀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