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披著蓑衣的商販聽到馬蹄聲,急忙躲開,進城的馬隊揮舞鞭子奔馳而過,沿著兩邊濕漉的低矮房簷,徑直尋到此間衙門,守門的衙役看到數十人的馬隊駐足,蓑衣鬥笠下,是一身從未見過的甲胄,臉色倉惶的迎上了上去,拱起手:“此處縣衙,不知諸位大”
“大什麼大!”
為首的漢子帶著一身水汽踏上石階,輕描淡寫的揮臂將上前的衙役推到一旁,大步走了進去:“本將知曉此處縣衙,特來尋你家大人,速讓他從被窩裡出來接令!”
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凶狠,那衙役不敢多話,提著水火棍急急忙忙冒著雨簾跑去衙門,不多時,一個身形佝僂,穿著官袍的縣令跟在那衙役身後過來,旁邊還有兩人,看官袍大抵猜得出是該縣的縣丞、縣尉。
三人一過來,站在縣衙門口的漢子摘下鬥笠,掏出一麵符印翻出底部朝三人亮了亮。
“本將皇城司內衛左領軍,奉陛下、國師之令過來巡視蘇柳兩地。”
哎喲!
門口的縣令、縣丞、縣尉三人麵色大驚,要說大官,地方上的府君是見過的,再大的如刺史府的長史、司馬、功曹也都是遠遠見過一回,眼下來的,那可是京官,還屬於皇城,那就是陛下麵前行走的人了。
三人屏住呼吸,身子躬下去都不敢直起來。
“這位將軍還請吩咐,我等三人在此縣兢兢業業多年,定能辦好。”
宇文成都掃過三人,伸手從麾下人接過詔令,站在縣衙門匾下展開。
“陛下製詔,國師降令,聞蘇柳兩州各縣,妖邪廟宇林立,有五通神之廟,大行淫邪之風,禍害鄉裡,愚弄百姓,今,國師印令,敕各縣徹查所有香廟,凡與五通神有關者,毀之,廟觀之地還於耕者!”
軍士殺伐之氣念完這段詔令,有著彆樣的氣勢,宇文成都將詔令一收,捏在手裡,補充一句。
“此地可有龍王廟?”
對麵,三人中的縣令艱難的擠出聲音,點頭:“有。”
“國師有令,龍王廟一起推了!”
“這這”不僅,縣令急了,左右的縣丞、縣尉也有些猶豫,拱起手道:“這位將軍,龍王廟已立了許久,就在那邊金湖邊上,是保佑湖泊周圍漁民的,不能毀了啊。”
“不能毀?”
宇文成都眯起眼睛,向來在長安驕橫慣了,好不容易得了國師的差事,豈能就這麼罷手,一把抓住那縣令衣領提在半空,大步出去雨簾,單手一撐,翻身上馬,將瘦弱的縣令夾在腋下。
“帶路!”
便是暴喝一聲:“駕!”縱馬踏著滿地積水,飛奔去往城外,身後數十騎兵持著兵器,一一縱馬跟上,沿著縣令指出的方位,出了西門往北狂奔數裡,鉛青色的雨簾之中,半道上,遠遠看到一座廟觀有香客進出。
宇文成都勒馬停下,坐在馬背上,距離七八丈,看見那廟門牌匾上的字跡——五通廟,頓時咧嘴笑了起來。
“先拆他一座!”
大手一揮,數十騎兵過去,驅散裡外的香客,拿出卷在馬臀的繩子,套去房簷、梁柱,宇文成都持著手中那一杆鳳翅鎏金鏜大步走進廟裡,嘭的一腳蹬倒正中的香爐,香灰灑落,火星飛濺開,一雙濃眉下,目光威凜掃過前方神台五尊模樣各異的神像。
“將軍,將軍不可啊,鄉民崇信五通神曆來已久”
縣令追進來,隨後被兩個騎兵架著胳膊扔了出去,宇文成都從未不聞外麵的哀求,目光一厲,陡然“啊——”的一聲暴喝,手中長兵怒掃開去。
嘭!
神像爆裂開來,泥屑四處飛濺,被硬生生劈開一條口子的泥塑向側傾倒,帶著揮砸的巨力,傾倒的慣性,撞去旁邊另外一尊,接連幾聲碰撞,五尊神像一一歪斜倒了下來。
“屁的神!”
宇文成都收起兵器,轉身回到外麵上馬,看去四周遠遠立足雨中眺望過來的香客,聲音拔高:“國師令,邪淫之神像不配享用香火!”
一勒韁繩,拎起那縣令奔去官道,身後的數十騎,朝著四麵抽響鞭子,戰馬亢奮嘶鳴,齊齊邁開蹄子狂奔,拖在騎士手中的繩索在跑動猛地繃緊,矗立雨中的廟觀轟啪一聲巨響,房簷刹那間坍塌下來,梁木被拉出泥牆,高聳的青瓦屋頂瞬間陷下去,全是瓦片嘩啦啦的碎裂聲。
連天的細雨落下,衝刷去暴露在外的五尊倒塌的泥塑,不負剛才的神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