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看,老夫如今的歲月,放到哪裡都是活夠本了的人,修道一途老夫也算有成,朝堂上,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兩代從龍之臣,天下少有了啊......該知足了,兄長一去,老夫都沒了說話的人,將來到了下麵,還能跟兄長見上一麵,喝一杯酒,談上個幾天幾宿,說說他兒子如何英明神武,如何氣吞萬裡如虎!”
陸良生閉上眼睛,壓抑著情緒,艱難的的搖了下頭。
“......越國公也可以假死,脫身而去,隱沒山林修道,未嘗不可,為什麼非要以死來做一件事,這非智者所為。”
爐子對麵的老人又笑了起來,書生目光望過來時,伸出手指比劃:“這是道,道不同,你授業恩師叔驊公就是以死殉道,全了他心裡的那條路,老夫大抵相同,隻不過走的路徑不一樣罷了,良生。”
老人說到這裡,沒再用‘陸道友’三個字的稱呼,而是叫他一聲‘良生’讓書生心裡壓抑的那股情緒差點爆發出來。
“良生.....人哪有不怕死的,不然那些修道中人,為何孜孜不倦的追尋長生久視?可這一輩子,總有一兩件事需要你挺身而出,不為彆的,就為了心裡的道,不關好壞,堅持這條道走下去,人啊,方才能看得清前麵的路,臨頭了,也能回頭看看一路走來的坎坷。”
窗外,冬天的夜色來的快,已沒了多少光亮,府中仆人升起的燈籠光芒斜斜照進來,書房裡一片安靜。
陸良生坐在椅子上,緊緊抓著扶手,雙唇緊抿,當年恩師以死殉道的身影,漸漸與麵前這位目光平靜的老人重合在一起。
過得一陣,書生站起身,朝須發花白的老人拱手一拜,沉默的走去牆壁,身形消散在書房,走過積雪的庭院、彤紅搖曳的燈籠,不久,來到長街上,年節將近,到處都是逛著夜市的身影,挑著燈籠的孩童追逐打鬨;喝醉的漢子勾肩搭背說著哈哈大笑的酒話走出青樓;陪著丈夫的女子呸的朝那樓吐去一口......
陸良生看著如織的人群,恍如兩個世界。
......
長安西市,某棟酒樓,已被一群‘小猴子’占據,滿滿當當都是穿著淺青道袍的小道士坐在一張張飯桌上跟相好的小夥伴吵鬨說笑,頑皮的跳下凳子在樓道間你追我趕,孫迎仙擦去臉上汗水,嗬斥了幾個調皮的,回頭走去二樓柵欄,朝外望了一眼。
“這陸大書生怎麼還不回來,再不回來,本道就得墊錢了。”
下意識的伸手去摸黃布袋,看著這群兩百多個孩子,有點擔心這兩年偷偷攢下的私房錢會不夠。
紅憐拿筷子敲了一個頑童,聽到道人的嘀咕,跟過來探頭望去皇城,片刻,她臉上忽然綻起梨渦,指著下方長街。
“看,公子不是來了嗎!”
喧鬨的長街上,一盞盞交織的燈籠下,通紅的燭光照耀著一個書生走過來往的行人,抬起頭,看到酒樓揮手的女子在喊:“公子——”
“陸大書生!”這是道人的聲音。
片刻,一顆顆小腦袋從柵欄後麵探出來,紛紛揚起小手:“先生!快上來!有好吃的了!”
“是啊,道長說他請客.....”
“嘿,本道爺何時說過!討打是不是!”
看到老孫脫下鞋子敲去其中一個孩子打鬨成一團,令得下方的陸良生露出笑容,腳步變得輕快,走進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