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誰告訴你的,兒子就去打他,哪有這樣想自己死的。”
韓世諤邊哭邊燒著紙錢:“你真要是走了,咱們兄弟怎麼活啊。”
“大兄說的對,爹,世上人巴不得自己多活一些時日,你倒好,盼著自己死。”跪在另一邊的二兒子韓昭擦了擦眼淚,拿手肘捅了一下旁邊兄長,“少燒點,爹還沒死呢。”
那邊的老人哼了聲,雙臂交叉,端直坐在棺材末尾的矮凳上,看著外麵庭院夜色,還有跪在外麵的兒媳婦、兩個弟弟和一大幫家中親戚。
“為父今夜子時會有人來接我離開,我走後,家中一切你們也不用擔心,陛下會不會短了家中俸祿。”
外麵哭哭啼啼的人群裡,像是兒媳的婦人抬起臉,擦了一下眼淚:“誰敢接公爹離開,我們就打他!”
一幫人紛紛附和,有聲音叫嚷。
“對,兄長打了一個輩子仗,才想幾年清福啊,就要離世,說什麼也不乾!”
府邸外,陸良生清楚的聽到裡麵人的談話,歎了口氣,將手裡的畫軸展開一拋,飄飄劃過夜空,上麵畫幅亮起光芒,落去的地上的一瞬,長街上頓時響起的嗩呐銅鑼聲。
府邸門口站著的兩個小廝聽到這半夜嗩呐聲,急忙偏頭,街道彌漫白霧裡,一支隊伍抬著頂大轎吹響嗩呐、敲著銅鑼,著了統一的紅袍、尖尖白帽吹吹打打的從街儘頭蔓延過來。
如此詭異的一幕,嚇得門口兩個小廝屁滾尿流的跑進府邸,飛快關上府門,外麵站在薄霧裡的陸良生,攤出崆峒印璽,掐起法決點去眉心然後劃去口唇間。
“韓擒虎!”
一陣陰風吹去‘韓府’門匾,白綢撫動,燈籠吱嘎吱嘎搖晃起來,府邸之中,驚慌嘶喊的仆人引起些許混亂,跑到後院正堂,見到人多,心裡安穩了許多,帶著被嚇出的哭腔朝那邊眾人指去外麵。
“來了,外麵有東西過來了!”
嘈雜的正堂裡外,瞬間安靜下來,那仆人理清了話語,使勁喊出來:“一支古古怪怪的隊伍,穿的紅白,吹吹打打的,一晃眼就朝府邸這邊來了。”
‘韓擒虎~~’
這時隻有堂中正坐的老人能聽到的聲音空靈縹緲的外麵響起。
‘陰府神位閻羅王,歸位——’
哈哈哈!!
聽到這聲,矮凳上的老人忽然大笑起來,令得外麵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說話的兒子兒媳兄弟眾人驚詫回過頭。
“哈哈國師來接我了,老夫生做上柱國,死做閻羅王,哈哈哈”
韓擒虎坐在凳上撫過須髯大聲說笑,外麵他兄弟之一,回頭對侄子說道:“你爹怕不是被仆人剛才的話嚇到了。”
“走,我們出去看看,好叫父親莫要疑神疑鬼,放寬心活著!”
韓昭拉上兄長韓世諤,連帶膽小的女眷不敢留在這邊,跟著跑了出去,叫了仆人打開府門衝到外麵,嗩呐銅鑼之聲變得清晰,在耳邊響著,就見不遠一支隊伍已經去往街道另一邊,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看來隻是經過,那仆人真是大驚小怪。”
然而,就在說話間,其中一個女眷忽然嚇得尖叫,抱著腦袋原地又蹦又跳,指著過去的那支詭異的隊伍。
“公爹我看到公爹了在轎子裡。”
韓昭、韓世諤愣住,目光順著婦人指去的方向,吹響嗩呐的隊伍之中,那頂搖晃大轎裡,轎簾掀開,一個老人探出頭來,笑著朝他們揮手,像是在告彆。
眨眼,就在眾人視線裡漸漸消失不見。
“壞了!”
韓世諤反應過來,轉身就往家裡跑,其餘人也連忙跟上,一路衝到後院,那邊還守著的叔伯問他們外麵如何一類的話語,兄弟兩人沒說話,直接來到堂前門口,輕喚了聲:“爹?”慢慢靠近,伸指探了一下鼻息,猛地又收回來。
然後,咚的一聲,齊齊跪去了地上,燭火照亮裡麵,韓擒虎端坐凳上,一動不動,已過世多時了。
不久,嚎啕大哭響徹這座府邸,長街上,薄霧也跟著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