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沿著蜿蜒神台而上石階來到最高處,將三牲一一擺上祭台,退去兩邊,持起風調雨順、天地通明八麵旗幡。
“請國師登神台,祭天!”孫迎仙又是一聲高呼。
山門內,一雙步履踩踏滿是青苔的石階慢慢走出山門,晃動的袍擺間雙腿邁開走來,躬身在神台下的楊廣直起身望去,長長出了一口氣,看著過來的國師,捧著一卷畫軸,麵容忍不住勾起一絲笑,片刻,朝身側的宦官吩咐了兩句,後者點頭領旨,向後高喧。
“國師祭天封神,百官跪拜——”
呼啦啦的一眾身影跪去地麵合手作揖,走過兩側士卒中間的陸良生捧著畫軸,對於近處、遠方無數望來的視線,麵上沒有一絲變化,看著前方延伸去神台的石階,心裡多少摻雜對封神的複雜思緒。
‘封神我竟做到了這一步。’
看著腳下的石階,落下的步履緩了緩,隨後穩穩在階上踏實,一步一步走的極為緩慢穩健,仿佛每一個石階都有往日的畫麵在記憶浮現,印有陰陽的大氅雙袖在風裡撫動,陸良生走上高台,視野變得開闊。
遠方擁擠的人潮、高台下方的皇帝、文武百官都變得渺小,房屋樓舍鱗次櫛比在眸底延伸去往目力的儘頭。
陸良生微微出神,沒人看到他眸底泛起了情緒的波動,又像往日記憶的漣漪。
山勢逶迤,鬱鬱蔥蔥的林間,少年背負柴禾,小心翼翼走過崎嶇山路,累了渴了坐去小溪捧起清水喝上一口,山上雲霧嫋繞,山腳下村落為爭水源吵鬨打架,告上縣衙
高牆大院,金嚓銅鑼,陰風陣陣,那木台上,女鬼雙袖飛舞,囈起了戲曲,畫麵如水鋪開,衙門裡的老人,拿著三本書遞到了他手上
鶯飛草長,少年化作翩翩書生,牽驢馱書走出家門,站在蒼鬆古樹,朝發髻斑白的恩師拱手拜彆。
風吹過高台,雪白的須髯在風裡搖曳,陸良生忽然笑了起來:“盼叔、慶叔,我記得當年第一次出遠門還是跟著爹去的,中間後來還跟你們出去一趟,沒想到遇上了一隻碩大的蜈蚣,沒想到這腳一踏出棲霞山,往後的一切像是鬥轉星移般的變化。”
說到這裡,他笑容更加燦爛。
“記得棲霞山外麵那條小清河,就那麼大一點地方,養活兩個村子的人,水從山上下來,清澈透底,每年夏天晚上的時候,還看到村裡不少漢子偷偷趴在河邊,沒少被河裡洗澡的婦人叫罵。”
嘿嘿
兩邊持旗幡的八條大漢嘿笑起來,他們當中可是年年都不落後的,這時下麵,響起道人的聲音。
“吉時已到,天門快開了!”
站在祭台前的陸良生,對這聲置若罔聞,臉上仍舊掛著笑,輕聲說道:“從一個山村少年,走到今日還是從前日子,令人向往啊,可惜回不去了。”
站定的雙腳舉步邁開,陸良生捧著那卷畫軸呈去頭頂,緩緩跪去蒲團,目光抬起,看著東方天際破開的金色晨光,在眸底更加耀眼,然後,微微闔上眼簾,雙唇微抖,說著隻有自己,或者說予天際的白雲、晨光能聽到的話語。
“封神之事,還望成全,歸墟內你說的話,陸良生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