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懶散性子,要不是當初陸良生音訊全無,孫迎仙才懶得管這邊一攤子的事,帶上小纖還有孩子回棲霞山閒雲野鶴多好。
“本道還是回去婆娘孩子熱床鋪去了!”
陸良生看著燈籠下,走進房簷的背影,拱了拱手:“老孫,多謝。”
那邊背影,抬起手向後陸良生輕擺了兩下,“大忙人,快去忙吧。”便跨進門檻,走上閣樓去了。
沙沙的是樹枝在風裡搖著葉子的聲音。
陸良生收回視線,轉身走去下方山門,身形消失在一片漆黑裡,再到顯出輪廓,已是在城中坊間,房簷低矮,掛著燈籠搖搖晃晃,街邊攤販忙著收拾攤位裝車拉走,白日喧嘩的街道安靜下來,偶爾也有幾個醉鬼相互攙扶從酒肆跌跌撞撞出來,坐在街邊說著酒話,發出哈哈大笑,引來附近本就睡下的人家打開二樓的窗戶,朝下麵叫罵。
“嚎喪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叫魂!”
下麵的幾個酒鬼勾肩搭背起來,衝到樓下也朝上罵上幾句難聽的,這才提拎著酒壺搖搖晃晃的走遠了。
陸良生背負雙手,臉上掛著笑,看著幾人走遠,轉身也離開這邊,在這種氛圍下,反而給他一種煙火氣。
“剛才的戲曲兒真好聽。”
“嗯,那伶人的嗓子是不錯”
一男一女的聲音傳來,陸良生停下腳步,前方不遠一對男女相依,有說有笑的走去附近一棟宅院,亮有燈籠的院門,一個老人臉色沉沉的站在那裡,過來的男女頓時分開,笑容收斂起來。
女子低低喚了聲:“爹,這麼晚,你還沒睡啊。”
“還不是等你。”
老人拄了一下拐杖,作勢欲打,看著女兒垂下的麵容,歎口氣又放下來,朝裡揮揮手。
“趕緊進去。”
“爹爹最好。”
女子臉上頓時泛起笑容,手悄悄朝一旁的青年勾了下手指,示意快些進來,後者朝老人點下頭,跟著走了進去。
唉。
老人歎口氣,正要轉身回去,忽然瞥見不遠街邊同樣一個老人站在那裡,轉過身去問道:“這位老哥,夜已經深了,怎麼還不回家啊?”
“夏夜沉悶,有些睡不著覺,出來走走。”
陸良生負手慢慢過去,朝對方行了一禮,麵前的老人,他已經許久未見了,幾年下來,竟老了這麼多。
“你可是閔尚書,閔常文?”
“什麼尚書,我已辭官三年了,老哥也瞧著眼熟,好像哪裡見過。”長安為官多年,閔常文退出朝堂後,還能有人記得他,多少是高興的,“老哥也是朝中之人?”
“不是,隻不過見過閔尚書幾眼,認得清楚。”
寒暄幾句後,陸良生便不再久留,隻不過走出兩步,忽然說道:“閔尚書,在下多一句嘴。”
“什麼事?”
陸良生遲疑了一下,嚅了嚅嘴唇,還是開了口。
“閔尚書你還是帶全家離開長安吧。”
走到院門口的老人皺起眉頭,手中的木杖使勁頓了一下地磚,“老哥好意,閔常文心領了,不送!”
“爹!你怎麼還在這。”
女子從裡麵返回攙扶著老人進去,朝外探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轉過身緩緩走去長街的佝僂身影,不由愣了一下,有些出神的看著。
“月柔,你還看什麼,該回去了你眼睛怎麼回事,怎麼哭了?”
“啊?”
女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抬手去擦臉頰,有些疑惑看著指尖的淚水,“可能眼裡進沙子了吧,就是剛才那人”
抬頭再看時,長街已經空蕩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