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的小劍繼續雕琢起來,陸良生說到這裡,微微笑著,話語接著說下去。
“好了,老孫,不要再說起這些,往後家裡,你再替我照看下去吧說不定過個百來年,我又回來了呢?”
“又扯這些沒用的。”道人揚了一下手,不過他也最吃這一套,隨性裡就將事給落下,不過他仍有些不放心,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那你走了,小泉山那邊那隻狐狸怎麼辦?這些年,她道行越來越深,將來要是來個妖性大發,本道不一定能收拾的不了。”
“不會的,胭脂很聰明,她不會亂來,明月拜我為先生,這棲霞山一帶,自然是姓陸,她豈會亂來,就算將來我去了天上,她更是不敢。”
孫小雲左右看看,不知道父親跟舅舅到底在聊什麼,聽得雲裡霧裡,隻知道提及小泉山那邊的狐狸精,看樣子還真是舅舅養在那的,不過有個兒子?
莫非?青年若有所思的摸去下巴時,被彈來的木屑打了一下臉頰,正好與對麵的陸良生視線相接,像是看穿了自己心裡想法,驚駭的連忙低下頭去。
小劍削去的木棍漸漸有了人的、驢子的樣貌,越來越清晰,陸良生吹了吹,將多餘的地方截斷,保留了基座,放在手裡把玩,隨口也在說。
“其實不光胭脂,家裡原來那隻老母雞,往後你管管,管不了,我讓胭脂去管教,剛成的妖,這才是容易亂來,不懂人間禮數。”
兩人一言一語的聊到下半夜,綿綿春雨還在下著,後院的雞鳴響起時,陸良生看著手裡的木雕,緩緩起身,走去對麵的房裡,推門進去,父親和母親睡的安穩,他將木雕放去窗前桌上,走到床前,一撩袍擺,陡然跪了下去。
“爹娘,孩兒走了,往後可能就不回來了,這輩子能做二老的孩子,是我最大的榮幸。”
咚。
重重磕去一頭,抬起,又重重磕了下去,三記響頭後,陸良生從地上起來,替老兩口壓好被角,轉身出去,目光透過緩緩闔上的門縫,看著榻上安然沉睡的老人,直到房門闔上,走去老驢那裡牽過韁繩。
“哥”
二樓柵欄上,陸小纖立在那裡,眼淚浸過些許皺紋,滑下眼角,陸良生看著她,擠出一絲笑,聲音有些顫抖。
“你好好在家照顧爹娘,要是哥在天上知道不孝,小心我下凡打你!”
說著,他轉過臉,不再看看捂嘴哭出來的妹妹,低聲對側旁的道人叮囑了聲:“好好照顧她。”
言罷,拉著韁繩舉步走出了院落,一晃眼消失在夜幕裡,樓上的陸小纖回過神來,跌跌撞撞衝下樓,跑出院子追了出去,看著空蕩蕩的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出來。
“哥!!”
聲音傳去遠方,走上村外道路的陸良生咬著牙關,頭也不回的去往棲霞祠,從神像裡取出紅憐的屍骨,放去《山海無垠》,出來時,見到那邊村子許多火把光從村裡出來,隱約能聽到呼喊他的名字,有些感傷湧上了心頭,鼻子、喉嚨泛起陣陣酸痛,鬆開了韁繩,向著那邊,托起寬袖,躬身拜了下去。
也朝四麵逶迤的棲霞山,拜了一拜,往後或許就見不到了。
身旁的紅憐跟著他,矮身福去一禮,待公子收拾了心情,她方才問道:“公子,往後我們去哪裡?”
“杭州,布最後一個萬靈陣陣眼。”
陸良生咬牙挪開視線,牽起紅憐的手,招呼了嚼草的老驢離開,也看到了路邊等候恭送的胭脂,朝她點了點頭,緩緩走去官道的儘頭,黎明的東麵,微微泛白的雲朵遊散,金色的晨陽推著青冥的邊沿,照著攜手的男女,牽著老驢,書架打著哈欠的蛤蟆,漸漸遠去壯麗的光芒裡。
陽光照進籬笆小院,透過窗欞落在床頭,一片暖洋洋裡,老婦人睜開眼睛,屋頂的灰塵都在她眼裡變得清晰,穿好了衣服,套上有些破舊的鞋子,看到桌上擺放的木偶,;臉上有了笑容,亦如當年彪悍的婦人,拉著丈夫的耳朵從被窩裡拖出來,罵罵咧咧的走去灶房煮起了飯食。
然後,走到簷下朝外麵大吼一聲:“開飯了!”
照過窗欞的陽光,塵埃飛舞,落去那桌上的木雕,那是一個衣袍飄飄手握書卷的青年,牽著一頭老驢,驢背上還有少女橫坐踢踏繡鞋,一隻蛤蟆坐在書架邊緣,伸著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