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陽城,大雨已停下。
褐黃的土地延伸,偶爾能見一兩處青綠冒出土壤,顯出了生機,城下的災民每日依舊一頓稀粥,情緒卻是穩定的。
破破爛爛的草棚接連一片,衣衫襤褸的孩子相互追逐打鬨,被坐在乾草枯枝上的父母喝斥幾句,臟臟的臉蛋回頭看了看,轉身繼續追著小夥伴,歡快的笑聲在人群間開傳開。
也有升起篝火的地方,烤火取暖的人們口中哈出一陣陣白氣,搓熱手掌,說起會不會有糧食的話。
目光也常望去遠處的城牆,想起那天夜裡,白袍先生站立天雷裡的震撼,久久說不出來。
“不知道那位先生能不能活過來。”
“是啊,還好有那位高人......聽說是逆老天的意,做法強行降的雨水,否則老天爺也不會震怒,打下天雷。”
“那是老天無眼,還有那十幾個想要殺先生的人,聽施粥的士卒說,咱們丟失的孩童和女子就是他們偷走的。”
“這幫沒人性的!”
“唉…..就是不知道那位先生多大年歲了。”
“人都焦成那樣了,怎麼看的出來。”
圍攏火堆的人,看著不遠玩笑打鬨的孩子們,終於感覺這裡有了生氣。
“但願那位先生沒事…….”
……
府衙後院,清雅怡然,青色衣裙長褲的侍女托著菜肴走過廊簷,在一處房門輕輕敲了兩下、
吱嘎的輕響。
一個尖嘴猴腮的道人打開房門,接過托盤時,趁機在侍女手上摸了兩把,不等對方惱羞,呯的將門碰上。
端著飯菜跑回房內,放到桌上,剛剛摸過侍女的手鼻下深深吸了一口。
“真香。”
蛤蟆道人裹著小棉襖,卯足了勁兒,小短腿腿飛快蹬了幾下,方才爬上圓桌,看去道人,蟾眼翻了翻。
“女人有什麼稀罕的,還不如一桌飯菜。”
說著,負起手蹼繞著幾碟菜肴吧嗒吧嗒走了一圈,伸出圓頭蹼沾了沾湯水,放到嘴裡吮了吮。
“這般清淡……”
一旁,擰了毛巾的紅憐朝一人一蛤蟆翻了翻白眼,飄去床前坐下,掀開被子一角,看到書生焦黑的手臂,垂下臉,歎了口氣。
溫濕的毛巾擦去,卻是擦下厚厚一層焦黑,露出白皙的膚色。
聶紅憐臉上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一種可能,頰邊顯出梨渦,放下毛巾,伸手去看其他焦黑的地方。
垂在床上的焦黑手臂,突然抬起,焦黑的殘渣簌簌掉落。
原本五指被燒的粘連一起的手掌猛地張開,一把將紅憐的手握住時,手臂已變得光滑白皙。
“公子!”紅憐輕喚了一聲,令得圓桌的道人和蛤蟆望了過來。
木枕上,焦黑的半張臉,黑色漸漸剝落,緊閉的眼簾微抖,陸良生睜開眼睛,看著近前的女子,露出笑容。
“我醒了。”
說著,忽然坐起來,伸手將紅憐抱住,在她後背輕拍。
“已經沒事了。”
咳——
陡然一聲乾咳響起,陸良生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鬆開時,懷裡的女子卻是反而將他摟的更緊,臉頰貼在書生胸口,輕輕的蹭了蹭,好一陣放開,眼睛彎成月牙,帶著梨渦笑的很甜。
“該蛤蟆師父了。”
手蹼放在下唇的蛤蟆道人,背過蛙蹼哼了哼:“老夫才沒興趣。”
陸良生想要下床見禮,剛伸出一條腿,發現全身都沒有一縷布片,連忙又縮被子裡。
“那個…..師父……我就不下來給你行禮了。”
“不用了!”
蛤蟆道人揮揮蛙蹼,跳下圓桌,一搖一晃走去書架,翻出黑紋葫蘆。
“既然醒過來了,就沒事了,那為師還有事要忙。”
說完,背著葫蘆鑽進了床底。
大抵是要修複被天雷打過的葫蘆,一陣搗鼓聲裡,孫迎仙幫他找了乾淨的衣袍,丟過去。
“這是胖知府年輕時候穿的,拿去。”
陸良生接過拋來的書生袍,在身上比了比,感覺還挺合身,想來那胖知府年輕時候,也是身材勻稱的俊書生……
“紅憐,要不你先回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