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在天邊隱隱滾來,陰雲飄來時,綿綿細雨落在城中。
二月初二,龍抬頭。
禮部春闈到了,陸良生整了整衣袍,隻帶了筆墨,還有證明,簡單洗漱一下,跟蛤蟆道人還有紅憐打了招呼之後,取了一把油紙傘走出側院,也不讓閔府的仆人送,撐開紙傘走上了街道。
啪啪…..
雨點打在印有花色的油紙傘濺起水花,一身青袍長袖的陸良生,走過濕漉的街道,鞋襪滴水不沾,原本他倒是可以不用打傘,那樣的話,怕是太過引人矚目。
此時長街要比往日要熱鬨些許,多少能看到赴京趕考的舉人被家人、仆人送到貢院,陸良生過來時,外麵已經圍了不少平日難見到的百姓。
“這次不知狀元、榜眼、探花會落到哪位舉人老爺頭上。”
“貢院的考題那可是陛下親自出的,咱們陛下可是精通文道,怕是會有些難了。”
“…..誰說得清呢,總會有一兩位舉人老爺會及第嘛。”
“說的也是,說的也是。”
嗡嗡嗡……交頭接耳的聲音裡,陸良生舉著紙傘擠過人群,一邊笑著,一邊禮貌的朝圍觀的人輕說:“麻煩讓我過去。”
周圍百姓見書生模樣,大抵看得出是考試的舉人,自覺的吆喝身後的人,“擠什麼擠,前麵有個舉人老爺,你要不要湊近看看?”
“大家拜托讓一讓……”
“哎喲,踩著我腳了。”
“喲…..這位舉子這般年輕,怕是還沒過雙十,不會是來看熱鬨的吧。”
…..
穿過屋簷垂下的水簾,陸良生收了油紙傘,抖了抖肩上的水漬,掏出考試的證明、身份引據遞給守官,核查一番後才放行,讓他進去。
與鄉試的差不多,考試的房間多是小隔間,進去時,陸良生接過遞來的蠟燭,隨後就被監考的人鎖在裡麵,一來防止被打擾,二則也嚴防有人偷偷傳遞答案。
陸良生揮了揮袍袖,將座榻的灰塵拂去,不遠的便桶被他揮去角落,不久,考卷遞了進來。
第一場考試《主聖,臣可賢》
看到這道題目,陸良生合了合眼,輕輕磨動墨汁。
“若主聖,賀涼州怕就沒有那樣的慘劇了。”
良久,他才有了一點思路,桌角立起蠟燭,指尖摸了摸,引出豆大的火焰,照亮了這處隔間。
筆尖沾過墨汁,硯邊刮了刮,然後落去試卷。
“山野窮苦邊村,亦知明主臣賢,乃盛世之兆,然國乃蒼木…….”
陸良生寫到後麵一個‘民’字時,筆尖停下,目光看著這個字,有些出神,彷如那片褐黃的土地、墳頭般的山包又出現在了視線裡。
淒惶的災民衣衫襤褸,緩緩湧動,無依的老人坐在路邊孤石上等死;失去父母的孩童站在人群中無助的大哭;帶著妻兒的漢子焦急的催促,身後的婦人小聲抽泣……
“民…..”
陸良生輕念道,懸停的筆尖,接著往下寫去。
“…….民乃根莖,根莖雖弱,卻有抓地之牢,根固木才長,亦如人君厚德,才可國安。”
不知不覺天色已暗下,燭火在隔間搖曳,照著紙麵上,洋洋灑灑上百言。
“.…….主聖則據神器居廣域以仁德法治待民,百官則戒奢以儉、竭誠待下而效之,方才主聖而臣賢……”
春闈會試,共三場,每場三日,陸良生竭儘這四年來所積累,以自己的見解寫上,也有勸君上之意,畢竟他知道皇宮中,還有普渡慈航這種大妖。
若是個人私下對付,那是萬難的,可要是皇帝開明而心正,自然能驅走對方。
會試過後,陸良生走出貢院,相比其餘考生,依舊神采奕奕,唯一讓他不足的地方,便是食物了。
“貢院的飯食味道…..嘖嘖,回去吃頓好的。”
將筆墨往包裹裡一丟,走去人少的角落,施上障眼法,飛快穿行而過。
……
是夜,皇宮燈火輝煌,延排的燈柱之上,龍案疊一摞摞會試答卷。
龍案後麵,陳叔寶已經批閱了一部分,丟去旁邊的簍筐。
嗯?
取出一套封卷,看到上麵的名字時,皇帝皺起了眉頭。
“陸良生……”
目光瞥去龍案一角,雙魚含珠佩浸著燈火間,陳叔寶拿起禦筆看也不看裡麵的答案,直接封麵畫上一個圓。
然後,丟去另一側的簍筐。
“朕倒要看看,貴妃、太子讚譽的人到底是什麼般模樣。”
低喃間,是一股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