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殿中再次響起陸良生的聲音,輕聲道:“臣在會試第一考中,曾寫到,國乃蒼木大樹,民乃樹之根須,然須根能固地之牢,樹則不倒,賀涼州貧瘠,萬千生命掙紮於陛下一念之間,一地損,會傷國本……”
“好了。”
陳叔寶向後仰靠椅背,目光偏去文武百官,口鼻間冷哼。
“陳朝富庶,米粟滿倉,不過是那些邊吏故作事急,才妄言大災,邊民為多得錢糧,配合而已。”
皇帝頗為滿足的看著下方書生發愣的表情,有種心中酸意發泄出來的快感。
“對了,朕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龍椅上,陳叔寶微微側臉,瞟了一眼不遠安坐的張麗華,想起書房內,還躺在桌上的玉佩,嘴角勾起,輕笑一聲,回過頭來。
“聽說你會街邊的一些小戲法。”
雙肘壓著扶手,戲虐的看去下方的陸良生,下巴一挑。
“來,給朕變一個戲法看看。”
“陛下!”
聞言,一眾文武愣住,不少人站了起來,閔常文更是朝皇帝拱起了手,讀書人好麵子,更何況還是修道中人,就連禦階一側的張麗華也皺起纖眉,側過臉看去皇帝。
“陛下,你……”
四周,宮中侍衛下意識的握去刀柄,目光緊緊盯去大殿中間。
變戲法
陸良生站在那裡,咬緊了牙關,袖口裡,拳頭捏緊,都在顫抖,閉上眼睛好一陣,鬆開拳頭。
“陛下,隻是當我變戲法的?四年苦讀,陛下原來當我來這金鑾殿裡表演戲法的啊……嗬嗬……好,那陸良生就給陛下變一次。”
書生寬袖嘩的一拂,轉身就走,跨出殿門的瞬間,有侍衛來攔,就在皇帝、文武百官視線裡,身影變得模糊,然後消失在了陽光裡。
外麵,還有聲音遠遠傳來。
“棲霞山陸良生,告辭!”
殿內,一片嘩然,紛紛站起來張望,有人害怕,也有人好奇。
“哎喲,這陸良生還真會法術。”
“陛下,陸良生會的恐怕不僅僅是街邊戲法那般簡單啊!”
“就是,就是,陛下為何獨獨辱他,這陸良生也算謙謙君子……”
閔常文走出席位,追出幾步,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呆滯的望著外麵燦爛的陽光,氣的捶胸頓足。
“陛下啊,我陳朝少一棟梁矣。”
“什麼棟梁?!”
陳叔寶回到龍椅上,心中快意,豪邁的大袖一揮:“開宴!”
……
外麵天光映在人臉上,有些刺眼,陸良生渾渾噩噩走過冷清的長街,眉宇間,全是失望之極的頹然。
“嗬…竟然是這種皇帝……這種皇帝…置賀涼州萬萬百姓而不顧……”
沐著陽光,闔上雙目,無端受辱不說,那龍椅上的人的行徑,哪裡像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
“沉迷酒色、迷信妖孽、不憐生民……嗬嗬……”
不遠,一家酒肆外,店家夥計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陡然看到從麵前走過的書生,連忙上去招呼。
“來來來~這位客官,店裡酒水醇美,瞧你心事重重,不如進來喝上幾杯,說不定愁事就迎刃而解了。”
陸良生停住腳步,聞到店裡飄出的酒香,腳步一轉,便是隨夥計走了進去。
不久,夥計端著這位客人的幾壺溫酒興衝衝的小跑上二樓。
“客官,你點的梨花釀、黃興酒,對了,客官不妨再點些下酒菜”
他沒來得及說完,對麵桌後的陸良生伸手直接抓過酒壺,往嘴裡灌了下去。
咳~
咳咳——
放下酒壺,辛辣的味道嗆的陸良生眼淚都快出來,雙目微紅的盯著桌上放著的筆墨,伸手抓過,緊緊的捏著。
四年苦讀,賀涼州餓殍四野…忽然間,他隻想大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