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很黑,正對上她晶晶亮亮的雙眸,兩人莫名對視三秒,她怔楞著無法回答,電話突然響了。
低頭瞥一眼,是許嵐。她猶豫著要不要接。
“你電話。”葉淮讓乾脆收回問題,淡淡轉回頭去,啟動車輛,提醒她。
“哦,好。”她磨蹭著,左手還在他口袋裡不願出來,隻能用右手去滑動接聽:“喂……”
“葉淮讓在你旁邊?”許嵐聲音含混,真的有些醉了。
薑燦星轉頭看向葉淮讓。大概兩秒左右,她回過頭道:“是,我追上他了。我們已經互相原諒,所以他送我回去。”
對於這樣親密又不失狗血的話語,葉淮讓全無反應,隻是麵無表情地開車。
“什麼時候?”許嵐又問:“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和你分手後的那周裡,我忽然覺得有點喜歡他。”
“忽然覺得有點喜歡?”許嵐怒極反笑:“薑燦星,你告訴我,你喜歡他什麼?我家財力這麼雄厚,我長得也不差,請問他比我好在哪兒?”他像連珠炮一樣發問,全然當自己是個苦情種,演得十分投入。
“許嵐,你好像忘記你出軌的事了。”她默默提醒道:“還有,我不缺錢。”
許嵐忽地噎住,酒也醒了些:“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可是她從沒和他說過,甚至連分手用的理由都是不喜歡夜店!他後來用錢打發那個女人,還以為把這件事徹底瞞住了,卻沒想到薑燦星隻是隱而不發,而並不真是傻子?
薑燦星抿了抿唇,不答他,低頭繼續道:“我喜歡葉淮讓,因為他長得比你好看。我在酒吧裡找了很久帥哥,都沒找到比他好看的。”
膽小怕事但色胚,說什麼都是看臉。
葉淮讓猛地踩了下刹車。她單手舉著電話抬眼一看,原來到最後一個紅綠燈口了。
“手拿出來,彆揪我。紅燈也不能揪。”他手背青筋凸起,本想儘量壓低聲音,看到她手裡亮著的電話,不知怎麼就把正常聲音抬高了些。
“哦,哦,對不起……”薑燦星連忙抽出手。許嵐聽到葉淮讓的聲音,果然暴怒,語氣開始不善。
薑燦星聽著電話裡許嵐不斷說她“膚淺”、“無腦”之類的話,甚至後麵都已經開始罵臟了,乾脆說句“拜拜,祝你好運”就掐了電話,然後長長地呼了口氣。
她始終沒有指責許嵐在戀愛期間的濫情,不是因為她多心善,而是她在縱容。縱容才是他壞運氣的真正助長劑,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在彆處付出代價,她可沒有興趣當他的老師。
電話掛了,薑燦星沒再看葉淮讓的側臉。她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紅綠燈,心裡甚至還幫著機器數起了秒。
氣氛忽然就有點安靜。
但葉淮讓顯然不是那種會先說話的人。如果他隱入人群,他總是毋寧做最沉默的那一個。有人和他說話他就說話,沒人和他說話他就自閉。他隻在他的專業領域銳意進取,其餘時間,他更喜歡無人問津的感覺。
於是寂靜加倍。
窗外,高架橋上,不斷有車輛伴著寒風呼嘯而過,路邊偶有樹木婆娑。對於薑燦星來說,這是一個應該心靜,卻心靜不了的夜。
她剛剛說了她喜歡葉淮讓。可因為那份已經失效的合約,似乎連他本人也沒當真,隻當這是為了搪塞的說辭。
但其實剛剛在酒吧裡想起葉淮讓的時候,她覺得她其實是隱約有點喜歡他的。她否定了那個曾經不喜歡他的自己,然後又問,那種喜歡的感覺究竟是從哪裡生出的呢?
似乎可能是源自於高中時曾經對他的那點想象,也源自於那種想象被打碎重組後的好奇。可今夜又不一樣了,今夜,葉淮讓這個人,似乎又回到了曾經那個想象的點上——他是溫柔而謙卑的,縱使今夜的他實則看上去非常冷漠,縱使那謙卑也實則排於驕傲之下。
他溫柔的時候不是真的溫柔,冷漠的時候才是。他謙卑的時候也不是真的謙卑,那種長久以來的傲氣是再偽裝也無法隱匿的。他就是這樣一個矛盾的人。</p